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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七十三 最后一次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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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乙灵终究还是没有追上来。

出了雪屋时,我被屋外疯狂的暴雪所震撼了,飞扬的雪花在呼啸的强风之中向着我迎面而来,就像是一堵幻形的墙,将我包围得严严实实。

但是这点飞雪,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孤独地穿过了暴雪区,像个风雪之中的流浪汉,最后在一座冰桥上,缓缓地立定了步伐。

立定脚跟时,我才发现,雪花的对面,冰桥的一头,正站着一道娇小的身影。

那是雨瞳。

她追着我出来了。

“粑粑,”风雪中,穿着蓝色长棉裙的雨瞳失落地看着我,然后指了指雪屋的方向,道,“大家都在等你呢,一起去吃饭吧。矮子哥他们……都对粑粑你没有恶意的。”

我笑着,缓缓走上前,在酥软的雪地上踩出了长长的脚印。

我走到了雨瞳的面前,轻轻地伸出手,捏了捏她那就像是娃娃一样柔软的小脸蛋,笑道:

“粑粑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对我很好,都对我没有恶意……可是,我没有脸再见到他们了。瞳瞳,你知道吗?我没有脸去见他们了……因为我现在明白了,是谁夺走了他们的幸福。外面的世界都已经天翻地覆成那个样子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有心思想着享受校园生活,讨论在一起、谈婚论嫁的事呢?”

我苦笑着,心中却是一片无尽的失落。

雨瞳脸上也浮现出了深深的痛苦之色:

“粑粑,你会怪外面的人吗?”

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我不会的。那些人里,一定也要林芝豹校长吧。他们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能杀死我的,这次让会长他们来,其实更多的也是想和我谈论的意思。”

雨瞳紧紧地抿着嘴唇,认真地看着我,然后用一种试探的语气,轻轻地道:

“粑粑……你不会……真的被他们杀死吧……?”

我冲着雨瞳淡淡一笑,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瞳瞳,你喜欢猫姐吗?”

雨瞳微微一愣,她的眼角渗出了淡淡的泪水。

“嗯……喜欢。”雨瞳点点头说。

“那喜欢矮子哥吗?”我问道。

“喜欢……”雨瞳轻轻地说。

我的笑意更浓了:

“其他人呢?子蟾师兄,会长,仙儿学姐,乙灵?”

“喜欢……我都喜欢……”雨瞳的声音哽咽了。“可是……我最喜欢粑粑你。我想和粑粑你在一起。”

我的鼻子一酸,心中升腾起了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暖意。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雨瞳,那一刻,我竟无语凝噎。

突然间,雨瞳大哭一声扑到了我的怀里,放声嚎叫了起来:

“我不要粑粑你死……我不要!粑粑,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眼泪不争气地从我的眼中流下来了。风雪中,我含着泪,紧紧地抱住了雨瞳,却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回答她。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非常复杂。可是对于这个小丫头来说,这个世界,始终是简单的。一台游戏机,一个粑粑,也许就是她的一切了。

她不是喜欢想那么多的孩子。

“这个世界……会更好的。”最后,我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那天的那场晚宴是怎么结束的,我不知道。但是当我回到雪屋的时候,矮子他们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乙灵和安意如在那里收拾着碗筷。

圆桌上还摆放着没有吃完的酒菜,在猫三昧坐过的位子上, 我看到了一滴滴圆圆的清水。

那是她的泪水。

我没有问乙灵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我不想去构想一个他们失落离开的景象,我更希望他们是带着欢笑和乙灵挥手告别,而不是沉默着不欢而散。

送给我和雨瞳的礼物都留下了,可是雨瞳却没有收下,只是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里,像是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她的内心也很犹豫吧,到底要不要收下他们这包含着复杂情绪的礼物。

但是雨瞳不愧是雨瞳,两天后,我看到她还是没能够忍住,拿出了猫三昧送给她的游戏机。

那时候我明白了,雨瞳是个很容易忘记悲伤,获得快乐的女孩。

她已经学会了乐在其中,享受人生。

那么,她一定也能够承受住其他的悲伤。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始终还是平静的。在与世隔绝的雪山里,我感受不到外面世界的天崩地裂,对我来说,每天能够和乙灵锅碗瓢盆的日子,非常的清闲和安宁。而且还有雨瞳陪着我,安意如也会时不时来做客,生活并不无聊。

根据安意如告诉我的消息,在猫三昧离开雪屋的那个晚上,云中国际释放了原先绑架了的猫三昧的家人,原因并不是他们幡然悔悟了,而是因为当猫三昧在雪屋里吃火锅时,云中国际的天上云陆突然发生了大面积的塌方,云中国际的总部就那样永远沉入了泥沙之中,毁于了一旦。

安意如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却没有告诉我究竟死了多少人。

在猫三昧他们离开之后,我就没有再和他们联系,但是没联系,却不代表我不关心他们。事实上,通过安意如和新闻媒体,我还是关心着他们的遭遇。

我真的……真的好担心他们受到外界的伤害。

雪白的墙壁,柔软的蒲团,一只简单的收音机,一段时间里,这些就成为了我的陪伴。

“白云边新校长蝠露露在访问新德利亚大使团的路上遭到*袭击,袭击者当场被捕,疑与反龙飞晖势力有关……”

“玄牝力量消失,捕杀野生妖兽事件数量激增,人兽矛盾激化,以狐仙儿为代表的一批灵兽被遣送回钻石谷……”

“鹫尾秀明与猫三昧订婚,凌子蟾独自于房中酗酒被偷拍……”

“陈百阅小说疑有为朋友龙飞晖洗白嫌疑,遭到封杀……”

“神沼枫和大鹪鹩玉子订婚,御间城毅醉驾车祸……”

“……”

“全球暴雨骤增,火山频发,海啸连连,洪水不绝,我们的‘上帝’何日大发慈悲?”

在无数杂乱的新闻之中,我偶然能够听到那些我最关心的人的新闻。对于世界来说,他们也已经是大名人,想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实在并不难。

可是,每一次听到他们的新闻时,我的内心,却只会愈加得不安,而我内心的动荡不安,却又会变成这个世界的动荡不安。

一切似乎陷入到了死循环之中。

我太在乎别人的幸福了,我的在乎会导致我对他们安危与幸福的担忧,而我的担忧会引起这个世界的动荡,这个世界的动荡又会增加我在乎的人的危机,而他们的危机,却又会增加我对他们安危的担忧……

这是一个斩不断的锁链。

也许小福神早就看穿了吧,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不是一个有经验的上帝。

难道说,真的只有无情无义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上帝吗?

或是融于世界,无悲无喜,无情无义。或是超脱于世界之外,置之不理。我终于明白了内神和外神的真正区别,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其实,他们是一样的。

不都是无我吗?

我终于明白了上帝的真谛。

而我也终于知道了我该做出的抉择。

“很晚了,还不睡吗?”那个风雪飘摇的夜晚,乙灵轻轻地走进了我的房间,看到坐在蒲团上依然对着新闻画面不肯休息的我,乙灵不禁轻声问道。

我缓缓地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乙灵,此时,她看到了我脸上的泪水,一双美丽的眼睛也缓缓睁大了。

“飞晖,你……你不该这么不克制自己的情绪的。”乙灵面露忧色看着我,幽幽地道。

我冲着乙灵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

“是我的错……可是原谅我吧,乙灵,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了。”

乙灵的眼睛微微睁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水雾迷蒙的眼睛里飞旋着问号。

我冲着乙灵微微一笑,道:

“联系百阅哥他们吧……明天,我想见见他们。”

望着我脸上的泪水,乙灵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惊之色,她已经明白了我的深意,我看到乙灵的眼角浮现出了长长的泪水,但是最后,她还是懂得了我的心意,深深地点了点头。

“嗯。”最后,乙灵没有拒绝我的心愿。

苍山浮云千里雪,冰河孤雁万里哀。

第二天清晨,我静静地坐在悬崖栈道的紫竹藤椅上,面对着远方微熹的阳光,缓缓眯起我的双眼。

一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后,终于传来了凌乱不齐的脚步声。

我深深吸了口气,喜马拉雅山百万年的寒冷空气吸入到了我的肺中,被我缓缓熨暖。

我不知道,这是我能够呼吸的,倒数第几口空气。

此刻的每一口空气,我都倍加珍惜。

他们来了。

“飞晖。”身后传来了猫三昧颤抖的呼唤,我缓缓地转头,看到了那一道道我永远珍惜的熟悉身影,呈扇状,在我的面前缓缓展开。

他们来了。

矮子、猫三昧、凌子蟾、狐仙儿、凰极生、神沼枫、玉子、御间城毅,当然,还有乙灵和雨瞳。

所有人都到齐了。

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柄寒光烁烁的匕首。

我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却没有打招呼,依然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面对着远处雪峰顶上渐渐升起的阳光,脸上浮现出惬意之色。

“飞晖,真的要这样吗……”矮子走到了我的身旁,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哽咽了。

我笑了笑,没有看矮子,只是任由远方的阳光洒满了我的脸颊,道:

“先不提这个好吗,百阅哥。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大家能再陪我看一次日出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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