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时,修已经换下了他那件黑色的宴会燕尾服,只剩下了一件内里的白色凸领衬衫,硬垂直门襟和法国式的袖口和螺栓紧固件再配上黑色的方头领带,这让他充满了传统感,修本能地扯了扯他的领带结,正了正衣领,然后肃着一张英俊的标准言情小说男配瓜子脸,踩着尖头皮鞋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修。”我轻轻地开口,道。
修目光紧紧地锁着我,他皱起了他那金色的眉毛,看了我一眼,然后道:
“能跟我来一下吗?”
“去哪儿?”我本能地问道。
“我的客房。”修平静地道。“我有些话想找你谈谈。”
我愣了一下,但随即却是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着修向着长廊尽头通向二楼备用客房的回旋阶梯走去。修用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手的钥匙打开了客房的门,然后引我入内,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拒绝。不管怎么样,雨瞳都在这座城堡里,这里是属于她的限定域范围,如果修想要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我有足够多的办法应对。更何况,我看到长廊的尽头和回旋阶梯的转角都有监控摄像头,就算修做了什么事,他也难逃罪责。
当我进入了这间客房时,我有些震惊了,这间客房位于长廊的尽头,但是内部的格局却和一般客房非常不同,这间客房的墙壁上是各种铁皮拼接一般的纵横线条,就像是砖块和砖块搭建时留下的缝隙一般。这样的房间布置充满了近解构主义的风格。
修的手上戴着白手套,他似乎有洁癖,于是他引着我入内时,顺便反手将房间的门给反锁上了,客房内的布局非常的奇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甚至就连木质雕花书柜、五斗橱和床板后面都有油画,而且这些油画挨地非常密集,就像是要把整个房间都给贴满似的。
我走到了一个雕花书柜旁,看着书柜架上的一个破碎未拼好的拼图,忍不住咕哝道:
“这房间的设计还真是古怪,之前有人住吗?”
“这是吉萨?撒达的房间。”修开门见山地道,“他是爱德华的弟弟,也是枭多的次子,三年前,他死在了这个房间里。”
三年前……
我的心中无意间再次捕捉到了特殊的时间。三年前,阿撒托斯家族真可以说是灾难连连,家族内频频发生了各种事端,之前是枭多的妻子疯了,现在居然连他的次子都死了。
修推了推眼镜架,他那和仙度瑞拉一样的湛蓝色眼睛略显黯淡和伤感,修随口回忆道:
“我还记得他,他是个喜欢拼图的聪明家伙,比爱德华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更精明,在建筑方面他是个天才。这个房间也是他让人亲自设计的。当然,那都是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平静地看着修那光洁精细,简直标志到可以上杂志当男模的瓜子脸,问道:
“你单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修平静地看着我,道:
“修格斯和夜爵遇刺受伤了,你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道:
“我之前好像是在宴会厅里看到了……他们怎么受伤的?”
“也是在拍卖会场上,”修淡淡地道,“在拍卖会场被人投放了*的时候,袭击者趁机袭击了他们,原因还不明。夜爵是修格斯的儿子,也是他的贴身保镖,他没能保护好他的父亲,所以,在宴会厅的那一幕,你也看到了。”
我心头微微明悟,点了点头,但是双目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修:
“原来如此,可是……你单独找我说这些想问什么?你不会是怀疑那是我派人下手做的吧?你妹妹都替你们家族拍下了流讫的模型,还送给了我,我可没有那个必要再派人搞偷鸡摸狗的事吧?”
修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我不是一个喜欢没有证据随便把罪名强加给别人的人。我们索托斯家族也不会做这种事。我说这些,只是警告你罢了。希望你能够注意点,这座城堡里,垂涎流讫的人不少,想杀你的人,也许也不少。”
“哦?”我眯起了眼,然后道,“哈哈,谢谢好心提醒了。不过……你属于他们中的一个吗?”
修的左眼眼皮微微抽跳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地道:
“如果我有能力,我很想那么做。不过,我不会对那种我做不到的事有什么奢望。”
“那么,”我顿了顿,“你找我到这个房间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警告。”修不假思索地道,“我只是想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我不希望看到你跟她在一起。这么说,够明白了吗?”
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仙度瑞拉在一起,那种可能性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负数——甚至可以说是虚数。但是此刻,听到修突然提出的警告,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什么呢?明明是你妹妹主动缠上我的好吗?”
修冷冰冰地看着我,淡淡地道:
“因为,你是个人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我清清楚楚地用我的耳朵听到修用了Scum这个词。
一个和他的身份涵养完全不相衬的骂词。
如果在平时,是个人听到这种词都会心如火烧,但是这一刻,我却并没有太过恼怒的感觉,因为我知道修深深地误会了。
“注意你的言词,修。”我平静地看着面如寒铁的修,用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道,“我本以为索托斯家族出来的继承人,都有着最起码的礼教气度。更何况,我很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修推了推眼镜的鼻梁,神色冷峻地道:
“不要以为我不了解你的为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多少女人有染,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跟你有过关系的女人没几个有好下场。龙薇薇,辉夜姬,还有现在跟你关系暧昧的鹤乙灵,以及你作为养女的雨瞳,还有你身边那一大票的女助理和女经纪人、女秘书,甚至还有龙帝克尔巴和钻石谷的留学生娃娃。不要说你跟她们的关系是干净的,你的绯闻早就飞遍了新德利亚。所以……离辛蒂(瑞拉的昵称)远一点。”
什么跟什么?修的话语让我有一种被好心人硬塞了榴莲的感觉,虽然心中叫苦,但是却又不能直言犯面,拒绝人家。
我万万没想到这又疯又癫的仙度瑞拉不但被她的父亲百般宠爱,居然连她的哥哥都这么护着她,在背地里当她的护花使者。如果仅仅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这也未免管得太宽了。
我笑了笑,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直视着眼中冒着火花的修:
“我想你想多了,修。而且……你不觉得你这些话,应该去和爱德华说么?他可是你妹妹现在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大家都有目共睹。”顿了顿,我继续伸出手,拍了拍修那不算宽阔,但是却如同斧削,平滑有型的肩膀,道,“而且,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仙度瑞拉的自由,你们新德利亚不是一向崇尚个性解放和自由主义么?对别人的情感说三道四、横插一脚,不符合你们的作风吧?”
“你是个例外。”修轻飘飘地道,“我是不允许辛蒂跟你这种一身绯闻的男人在一起的,先把你自己的人品修养好好提升再来碰我妹妹。”
我心中已经如同泰山崩裂一般被修的言语搅得天翻地覆、满目疮痍,修不但完全误会了我的为人,更是误会了我和仙度瑞拉的关系。
我忍不住皱眉道:
“我倒是好奇了,你满口说我有这有那的绯闻,那这些绯闻到底是哪个屋子里飞出来的?不会是三流的街头娱乐报纸吧?难不成二少爷您还看那些不入流的野鸡报纸啊?”
修轻蔑地一笑,扬起了嘴角,道:
“如果你认为德拉贡家族创办的《拉莱耶时报》是野鸡报纸的话,那么我自然无话可说。它的董事长是龙神蒹葭。”
“《拉莱耶时报》?”
修笑道:
“看来你还对自己的公众形象一无所知啊?有空自己去看看《拉莱耶时报》吧,在你来美洲的这段时间里,你有多少不干不净的秘密被曝光了,也多多了解我们新德利亚人对你的眼光。不要以为你在新德利亚还是那个救世之星。”
《拉莱耶时报》……这个报纸我倒也是有所了解的,这是德拉贡家族族下的报社,在新德利亚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但是,我不知道的是,这家报社的董事居然是龙神蒹葭!这么一来,所有的谜团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龙神蒹葭这个女人,一定利用了他们家族的资源,在背地里拼命抹黑我的形象,而拉莱耶报社,正是她利用家族资源抹黑我形象的最有利工具!
好一个城府深重、老谋深算的女人,看来这个女人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我的机会。
舆论控制从来都是资本持有者的擅长把戏,哪怕是龙神集团也是如此。利用权威的报社和杂志社在公众事件上带节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来不是什么难事,龙神集团的公关部门和律师事务部门早已对这一套玩得得心应手。更何况哪怕是同样一个事件,稍微修改词措就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意味。比如一条公路上发生了女人闯红灯车祸事件和一个富二代撞死一个九十岁的老太事件,虽然是同样的事件就足以因为用词的不同赋予不同的立场倾向,如果这种把戏被龙神蒹葭这个女人灵活应用,加上拉莱耶报社本身在新德利亚的权威性,想要抹黑我的形象那是再容易不过了,毕竟人心隔肚皮,单单是我曾经和几个女生在一起的照片,就足够有几百上千种解读,其中总有一些解读是能够把我向负面倾斜拉拢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