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遇上那些人之前每个人都奇怪于男子的来历,对他的猜测不已。
而那件事过后,再无人敢接触那名男子,就是连平常能有搭没搭与他说上几句话的马车夫,也不敢靠近他。本就在商队众多人中显得孑然一人,更显得不合时宜了。
遇上前回事情,叫嚣山贼的大好头颅落地,那漫天的血雨和无头尸体的惨象,不只是将商队中的众人吓得不轻,更是吓得那些山贼一个个差点没心神俱破。更是将自家山寨中的东西掏了个干净,全送到白面的面前。可面对堆积如山的金银首饰,白面看也没有多看上一眼,只淡淡的一句:“这些东西,算是赔罪。”于是乎,本来有许多空余的车马上,全全堆满了金银首饰,领队的老爷子却怎么说也不愿接受这些,说是请他出手护镖便是没有花钱,还是借了荒川商队老爷子的光,如今更不能接受这些不当的馈赠。
至于那群亡命之徒,却也不知被白面用了何种方法遣散了走。
八荒地界。
名为八荒,却丝毫与“荒”沾不上边,自上而下充盈着繁华的盛况,商队的目标是入八荒境的第三座城再折返而回,已过了两城,带来的商货已出手了八成,需要的东西也买入了过半,若不因白面同行,估计商队每个人都打了就此原路返回的打算。虽说在八荒境内的那些匪盗收敛许多,相比之下更忌惮于附近实力相仿的势力,可若是遇上他们这样的肥羊,定是没有按耐住不动的打算。再者,八荒更没有官府的管辖,那些匪盗就是杀了人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到时就算商队有再好的镖局护镖,就是有再厉害的镖手,也护不住他们。可如今没人会升起退堂鼓的心思,堂堂白面给他们护镖,就算是人可怕了些,可对于那些匪寇,不是更让他们胆颤心惊了?
少女水灵灵的大眼扑闪扑闪着,两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捧着脸,呆呆望着那马车外的瘦削身影。“爷爷,您说二爷爷是从哪找来白面的?”
白须老者优哉游哉倚在柔软的垫上,背靠着马车厢,浑身放松闭目养神。听得呼唤,合拢的眼睁开一条缝,打量了少女思春般的模样,心头一乐,口中便是敷衍道:“我哪知道。这回带队的是你二爷爷不是我,你大可以去问他。”
“爷爷!”少女扭过头来,怒目相视。见老人挂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气恼之下,瘪着小嘴,抬起手,朝老人的腿上狠狠拍下,毫无长幼尊卑:“老家伙,快说!”
“诶哟你这小妮子,下手可真狠呐!”
车厢内传出祖孙的笑闹声。
骑在蠢驴上的徐七斜眼望了望那马车厢,车厢外壁上仍沾着血印,即使之前途径山涧特地清洗了一番,却也只能除去那股血味和大部分的血色,车内的老人笑着说这点血不碍事,商队也没其余空余的马车厢了,便是凑活着用用。
入了八荒,途径二城之后商队前行的速度快了起来,而徐七的终点也近了许多,正如同商队的最后一站,前方的第三座城,便是要在那儿折返而回。至于徐七,他的目的地,同样是那一座城。
带队的老人不习惯坐在马车里,自从之前那回事情发生之后,更是沿路来骑马而行。年近八旬的老者骑于马上,却胜似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人,不仅没有疲累,而是愈加精神抖擞。
“徐……徐小兄弟,这一路来可有不适?”老人对徐七的称呼,也因为徐七的一再推脱,终于是从脱口而出“大侠大侠”的敬畏变作如此。
“还行。”徐七应和道,遥望着远处出神。
对于徐七经常出神,老人也是习惯了,权当作绝世高人的怪癖罢了。虽说眼前的徐七年龄不高眼界脾性都不高,也唯有那身武功高得吓人。
“不知……徐小兄弟之后的行程如何?虽说一路而来都全仗着徐小兄弟的帮扶,能让咱们商队平平安安,也是从荒城老前辈地方求来小兄弟的帮衬,再怎么也不该再麻烦……可若没了徐小兄弟的帮忙,怕是这一折返而回,就得遇上那些窥探咱们商队好久的家伙……不知能否再请……”
徐七遥望着前方出神,答非所问道:“谢谢一路来的照顾了,要不然光凭我这脑袋,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估计给我半年都走不到这儿来的。”
徐七站起身来,驴抖了抖背,大约是背着徐七背得累死,突然没了重物压迫,踉踉跄跄几步差点没有跪倒。
“蠢驴。”徐七骂了句,脚就是往它屁股上招呼,从徐七初入江湖以来一直跟随着的驴也是习惯了这般,对于徐七脚往它屁股上踹的习惯也是没了当初可以一窜老远的样儿。
老人也是苦着脸,以为白面是不满他的要求,再说那成山的金银首饰都不在乎要送给自己,更不是自己一介商人可以轻易请得动的了,要是给那荒川商号的老前辈知道了,约莫着是要教训自己一顿了。即使年近八旬,老人却也只能躬身称呼荒川那位为老前辈,若不是其人所帮扶,估计三年前那趟走商自己就该没了命的。前些日子还曾为荒川有所担忧,听闻渝岭联系了万福、盛魁、蒯庆要对荒川下手,渝岭已是西域走商的龙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荒尘算是条强龙,渝岭却也不只是地头蛇,渝岭是实实足足的地头龙,更是联系几大商号,那若是要对付荒川商号,是毫不成问题的。
可又传闻当日商议此事的众人皆是死于白面手下,只有万福那人当夜未去。当夜刚好的缺席使之未曾遭凶。之前荒川也曾有小一辈的家伙吹擂自家商队与白面相熟,却也只被当作无趣传闻,没想确实如此。
“他们来了。”徐七轻声道,“在八荒呆了几年,还真有点能耐了。”
老人顺着徐七望去的方向,前头烟尘滚滚,大约是数十人策马奔袭而来。
“他们?”老人看那些人总觉着像是匪寇,“难不成他们忍不住了,观望了如此多日要动手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言语间带着些紧张,同样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在里头。白面在此,那些匪盗再怎样凶恶也不可能伤着商队中人分毫的。
十多骑在商队的前头急停,众人皆是下马,朝着徐七躬身。继而牵马直立一旁,等候徐七吩咐的模样。
“他们是来接我的。”徐七朝着老人笑了笑,“谢谢一路的照顾了,对了,你们商队回去的路,他们会安排人帮忙的。”继而朝着这几人骂道:“蠢吗!你们是蠢吗?一个个都骑马来,那我这头驴怎么办?”
老人摇了摇头,忍俊不禁,这到下座城的些许路程,估计全程要包含着耳畔不绝的骂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