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屋子，让人难以想象京城会有如此一处地方。
位于京城之中，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理当乘着这道冲天镇九州的龙脉，少说也能够衣食无忧屋瓦齐全了。眼前的这处，算得上是有墙有瓦，还有一道低矮围墙围起来的小小院子。
“可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位及翰林院的家伙住的地方啊。”徐七不免感叹道。
“见笑了，见笑了。”浑身上下满是书卷气的中年人毫不觉尴尬，敞然笑道，继而问道：“进内备些酒菜一叙？”
徐七眉目带笑：“乐意至极。”
翰林院出身的中年男子没有那些老古董的味道，带着的是归尘归土的和气：“也正想从小兄弟地方打听打听自家的事儿，叨扰了。”
“哪有，还是我麻烦了黄大哥。”
“一点小事儿，无足挂齿。我们就别站在门前互相吹捧了，肚子早就是不争气的了。”姓黄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万古州与徐七有过些许缘分的黄老爷子一家，黄家大少爷，黄凌云。
很俗气的名字，在京城朝野中可算是响当当。黄凌云代表了当当响的京城一方势力——翰林院，提及翰林院，第一个蹦出的人物便是黄凌云。同样，提及黄凌云，第一个蹦出的便是翰林院。黄凌云权倾翰林院，因为天生的好脾气，为人处事尚有独到之处，将那些在朝官拜求之事轻而易举办成，再是与那些翰林院中的老家伙相熟相闹，一来二去老家伙们也就都放心将手中的点滴分权丢给了黄凌云，滴水汇聚成海，黄凌云在翰林院的地位可算是说一便无人说二。
就是连那半年前入了翰林院的此次科举探花，如今名气远远胜过当时的状元和榜眼的人才，似乎是姓魏的年轻人，自从入了翰林院，便是独子深居内院，批改朝上的奏折，独揽九州各郡城的上书，为皇帝排忧解难，如今可算是朝野中的红人，皇帝小子眼前的红人。至于当初的状元探花嘛，现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了。
虽同处翰林院，黄凌云却从未与那姓魏的年轻人有过多言，有过交锋，似乎那年轻人的志向并不在于争权，似乎那年轻人的眼界并非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的短浅。
——放眼天下，着棋备招。
每每想起此人，黄凌云脑中总是蹦出这句话。
黄凌云幽幽叹了口气，问道：“老爷子，和小妹，他们……过得好吗？”
“嗯，很好，日子过得很舒坦，你家的小妹也没了大小姐脾气，现如今估计正在相夫教子，她嫁的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傻子，傻子黄卓，哦现如今也不是傻子了……”
“黄卓那小子吗？嘿嘿，就知道小妹喜欢他，却没想到能最终走一块，也算是黄卓傻小子能清明了，不然老爷子定然不会同意凤凤嫁给一个傻子的……不对不对……老爷子的性子……现如今我也摸不透，如此宠凤凤，估计就算是黄卓小子仍旧傻下去，只要凤凤喜欢，老爷子也会同意的……定当如此。”
“是是是，各安天命各安天命。”徐七打着哈哈，方才说下这一番话都省去了重点，无论是黄凤凤被折磨的疯疯傻傻，还是老爷子被折腾的没了小半家业，都没有说出口。
翰林院掌天下九州各事，徐七本就在赌，赌除了那已经莫名死了的琴云以外，再无人清楚这些个内幕，赌黄老爷子不愿此事外散，让那县尹住了口，赌那些捕风捉影前往万古州寻找蛛丝马迹的家伙的话，不会传出多远，不会在江湖上泛起波澜。
赌对了。
黄凌云并不知道几个月前在万古州的那座小城掀起的波澜，即使他身为翰林院的管事，因为他的终点放在了官场沉浮之上，而不是治国安邦之上。
“许小兄弟，听你说早早便是来了京城，为何如此晚才来寻我？”黄凌云有些醉意，言语中也带了质问的味道，语气却也只是那种不满客人晚来访的亲切。
“徐，双人徐，哈哈看你喝的都大舌头了。”徐七捧着酒杯，满脸酡红。“自然是事多，本打算入了京城遍来拜访，却因为拜了个师傅便耽搁了，一忘可不是……整整两个月过了才想起。”
“师傅？哪来的师傅？”黄凌云醉醺醺，“打拳的师傅还是作画的师傅？若是练字，找我便可……”
“易容的师傅啊，叫千魅的老妖怪。”
“千魅？哪个千魅？”
“城东有个大府的千魅，易容师哪来的那么多。”
“确是千魅？”
“如何？难不成他被你们通缉了？”徐七眼前晃着小星星。
“若是他不错的话，那也差得不远了……”黄凌云沉声道，抬头瞧了瞧不明所以的徐七，继而念道：“京城附近出现了恶鬼，杀人无数，每当满月必有三人以上会被隔日发现惨死街头，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割去了脸面，就连再精通易容改貌的御用太医，也无法将其还原相貌。民间便开始流传千面神君，杀人取面易与自己脸上，更有恶鬼出世的传说。”
徐七恍然一惊，黄凌云暗沉的言语仿佛洪钟，回荡在他心头。
这般形容与千魅平常所为无差，每隔十天半月便是要换一次脸，偶有一天更换多次脸面。每当入夜，便是难以寻至其人，千魅的厢房总是从内锁的死死的，更无透露出的油灯光亮，整夜房内不会有一丝动静。
“千魅他，很正常啊。”徐七说着违心的话，为千魅辩护道。
“徐小兄弟，我可不是胡言，这可是我从锦衣卫地方漏听来的，起因似乎还是什么……数月前离京的之后，与白面行迹相仿。你说若是他是千面神君，那怎又成了白面……”黄凌云迷了神智，当下的言语估计在酒醒之后，不会留下丝毫印象。
“千魅他……”离京的事情徐七清楚，自然是追寻那只嫣鸯，却没想到正是白面而查到千魅头上，可千魅绝非黄凌云口中，那民间流传的杀人恶鬼，绝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