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锦衣需夜行。
身着华美锦衣,若是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免不得惹眼,免不得成为众多贼眉鼠眼之辈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不不,免不得成为众多贼眉鼠眼之辈的散财童子。先不论道是否有那么多的仇富之辈,也不说那些贼盗里头有多少的是劫富济贫之侠。总之,一身锦衣风骚行头,总是会成为贼眉鼠眼之辈的下手对象。
锦衣需夜行,锦衣需车马,这年头没有那么多的“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多的是路有拾遗,夜必闭户,即使盛世数百年,也不足以完成曾经的圣人之愿,估计再有个数千年的太平盛世也不足以达到。
“所谓圣贤之人,也就只会大话空谈,做不来苦行僧普渡众生之苦,学不来道士求道成仙之执,装作一副济世救人之态,悲哉?何苦由来!何苦由来啊!”如同老僧入定,如同道士羽化成仙,一位淡灰袍子的老者正坐在蒲团之上,身前的香炉中倒插着三支香,还是佛寺中常见的大还香。
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双手抓牢灰袍老者的臂膀,拼了命地摇着,嘴中还念念不停道:“师父,师父……何苦?何苦什么?何苦你大爷啊!师,师父你是傻了吗?还是走火入魔了?弟子叫你这么久连个回声都没……师父啊师父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雀儿。没见为师正在入定?为师这把老骨头是还能有个二三十年好活活,你再这么摇下去,连明天的太阳……啊唷!”
少年人满脸哭丧模样,好像正为谁凭吊着,语气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师傅你可不能犯傻,一个不小心就走过入魔了,你,你还没教完我凤落九天的剑法,还有浴火的内功!这可都是你答应好的,你拉过钩上过吊的。你还没……你还没交代完你有多少家当传给弟子,你,你可不能傻到上吊啊!”
“上,上吊?”老者一脸苦意,抓着自己脱臼了的肩,一头雾水。“难不成你小子就在意着为师手中的那些身外之物吗?可悲啊可叹啊,没想到我,我竟然…也罢,你这逆徒,拿去拿去全拿去好了!”老者甩出三本厚厚的“秘籍”,首页分别标注着“凤落九天”“浴火”“落凤”,以及一只毫不起眼的戒指,银色的戒指上镂空雕刻着极其细腻的纹样,似是什么神鸟,中央一个“雀”字。
少年人满怀敬意接过这些东西,继而站起身,朝着老者破口大骂起来,嘴中不停蹦出着唾沫星子:“死老头,死老家伙,妈的给本大爷私藏了这么多东西,妈的臭不要脸!啊呀呀还有这什么——落凤!妈的死老头你不说是只欠我两本秘籍了!妈的这怎么又多出来一本?好呀你是存心要小爷花去剩下大半辈子练这些秘籍了,居心叵测,居心叵测,人心,人心不古啊——啊唷!”
灰袍子的老者先是被少年突兀的破口大骂骂得一愣一愣的,仿佛是自己欠了这小子几百两银子模样,又仿佛是自己杀了他爹娘给他知道了的模样,老者是少年师傅,既不欠这小子几百两银子也没杀了他爹娘,现如今却被骂得狗血淋头,反应过来后自然是气得长胡翘起,一个爆栗子就叫这小家伙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老者吹胡子瞪眼,瞪着又变作一幅无辜脸的少年,“说吧,又闯了什么祸。”
“哪有。”
灰袍老者斜眼看向别处,似乎不再打算搭理少年。
“好好好,我承认,不过事先说好,我是没惹事,是那只鸽子先动手的!”
“动手?”
“呸呸呸!是那只鸽子乱拉屎,掉到我头发上,你瞧你瞧。”少年指着自己胡乱的短发,指着右后脑勺的一处。
老人伸手扒拉了两下,板起了脸:“哪有?你再给我胡言乱语。”
“哦哦哦,被我洗掉了来着,你蠢啊老家伙,鸟屎掉你头上你不洗掉还能怎样——啊唷!还敲,敲傻了怎么办!”
“东西呢?”
“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屁话,能让得你小子来找我解决的事,肯定不是小事,更何况和一只鸽子有关,用脑子想想就是你把他们府里的信鸽打下来了,说吧,是哪家的,乌龟家还是老虎家,你别能耐到把龙老大家的信鸽打下来都好说……要是皇宫大内的,就别理那些太监娃子了,打了就打了。”
“不,不是。”少年人突然低下头。
“不是?”老人奇怪了,那还能是什么把自家的疯小子吓成这样?现如今整个皇城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就是自家的疯小子,难不成是疯小子转性了?
“是,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噗……
老人捂着鼻子,从蒲团上跳起,连爬带滚地跑到窗边,朝着外头大口喘气。
“叫你放屁就放屁啊!真是,真是上辈子做了哪门子坏事,摊上你这么个徒弟,诶哟害得我腰都闪了……跟你说了不要吃那么多地瓜,还有葱姜蒜,每顿每顿吃也不嫌腻,诶哟熏死我了……”
半个时辰后。
一老一少端坐好。
“我,我把紫凌府的信鸽打下来了。”
“哦。”
“还,还是加急的。”
“哦。”
“好像,还,还有关白面。”
“哦。”
“师父!”
“哦。”
“妈的哦哦哦哦哦你当你是公鸡啊——啊唷!又敲我——啊唷!”
“这不给你小子想着处理后事的方法!唧唧歪歪的!信拿来看看。”
“刚,刚才拉屎的时候,掉粪坑里了。”
“……咳咳,那鸽子呢?”
“也,也掉,掉粪坑里了。”
“鸽子怎么会掉粪坑里!”
“它,它先动的手,呸!它,它先拉屎在我头上。”
“然后你小子就拉屎在它头上?”
“没啊!它,它太会动了,绑不住,就,就被我丢粪坑里了。”
“啊啊啊………你,你小子是,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吗?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会轮到你这么个弟子!”老人欲哭无泪。
“呸呸呸!死老家伙你怎么说话的——啊唷!”少年抱着脑袋大叫,“啊唷,啊唷,啊唷!你再动手我可要还手了!你大爷的——啊唷!啊唷!”
“确定了信鸽是从北边来的?”
“是啊。”
“你小子去紫凌府上道歉去,她们还真以为在京城的分属我们锦衣卫毫不知情,哼!这回也算你功过相平,为师要去找老乌龟他们商量商量,白面还真是个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