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的种类繁多,无相的,森森笑的……徐七都不怎么在乎的,往往是在动手前去称重的地摊小贩或是玩物商铺搜寻一番,总能找到数不清的白色面具。不得不说,自从“白面”的名声在江湖中传开之后,市面上白色面具的数量种类愈加繁多了。
徐徐往往是顺手“借”走,神不知鬼不觉,而后“还”在死人尸旁,即使那些店主是发现正为自家所丢,也不敢前去官府认领,难免会惹得一身麻烦。徐七唯一携带在身旁的白色面具,一直放在蠢驴身上的行囊中。当初在竹城庙会时候,街旁名叫“面具坊”的小推车上找来的,覆着灰尘不讨喜的面具。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每一次凝视这副面具,徐七总会心头一颤,他不知缘何而起。不知是念起了谁,那不拘的老人,或是邋遢的老道,或是如今正当盛气凌人的那一袭紫衣?当初只是欺负他忠厚老实的小丫头,却总也时过境迁,不再曾经。
“说实在的,现在不该做些对物怀旧感伤的事,要怀也是得放到月明星稀孑然一人的时候。”徐七自顾自念道,声音不大。白云山顶的乌云散去了,恢复了湛蓝湛蓝的空,白日透亮。
“不知阁下名号,出自何处?”
徐七正坐在山寨门口的寨门上,白云山上白云寨,唯一有点模样的正是这石制的寨门。至于寨子里头的屋房和环绕寨子的木栏,都显得无比寒酸。方才络腮胡子从驴身上的行囊中掏出了这副白面,面具上带着几丝裂纹的惨白面具。还未曾等黑风寨领头的他反应过来,便觉手上一股大力,硬生生将其手中捏的面具凌空抽走。突然出现,坐在寨门上头悠闲晃着腿的少年,光是这一手隔空取物的标准驭气能耐,大为惊人。
“在下黑风寨寨主温安,不知阁下名号……出自何处?”
“债主?啧……在外头欠了多少两银子?”少年人把玩着面具,笑吟吟的模样让温安的心定了许多。
温安笑着逢迎道:“少侠却也是听错了,在下并非债主,只是山头的寨主。再说这债主怎会是欠人银两,因当是反过来……”
少年将面具放到脸前,透过面具上的眼洞,仰面朝天探望之。
“少侠能否下来说话,在下温安愿备一酒席……”温安不恼也不怒,对于少年人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模样丝毫没有怒色流露于形。
白云寨的众人却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看着温安如此所为,方才捡驴的庄家二兄弟,老二庄二已是忍不住怒意:“别信这狗东西的话,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小兄弟切末信了他的鬼话!”
温安微瞥了眼身旁的人,那人见着温安的眼神,了然于心,提刀缓缓上前。
“想来少侠也是会不在意在下杀了只聒噪的家伙的。”温安依旧仰着头。石寨门上坐着的少年也是仰着头,没有反应,对于下方的黑风寨与白云寨的争斗似乎并无兴趣,人若出尘而立。
庄大见着眼前的家伙们不急不缓步步逼近,而那来历不明的少年似乎也没有搭理庄二的意思,没了法子,只能捡起棍棒,敲了敲庄二:“寨子里有力气的,一起捡了刀棍和他们拼了!”
“井底之蛙,徒劳废命。”少年人突然出言,轻轻言语间饱含着的深厚内力,使得此话在整片寨前空地传响,无论是黑风寨还是白云寨的,听得词话都是一愣。
温安同样是愣了愣,笑而接道:“那些家伙着实不应该放在心上。”
“你欠了多少银两。”少年突然直望向温安,后者不禁又是一愣。
“这……”
“你欠了多少银两。”少年人重复道。
“在下……”
“你欠了多少银两。”少年人丝毫没有打算解释的模样。
“老大,莫非他是疯子?”旁边同为黑风寨的枯瘦男子,皮肤黝黑,浑身上布满了刀疤,冷冷注视着那位少年,“或是装神弄鬼,老大你莫要给他骗了。”
温安压下手,压下手下众人的疑惑,黑风寨与白云寨的厮杀却也是因此中断了。
“在下……”
“哎。”少年人又是打断了温安的话,毫不留面子。“既然说不明白欠了多少钱,那么列列你这些年究竟杀了多少人,欠了多少条命,有多少条围绕在你身旁想要找你索命的凶魂。”
青天白日,少年人的话却让众人不寒而栗,言语间的冷漠淡然,似是阎罗殿上的执笔判官,一笔一画写下堂前凶魂的历来罪事。
温安脸色愈发难看,“在下黑风寨寨主温安,不知阁下名号,出自何处。”温安最后的耐心却也是被磨没了去。
少年人戴上白面,双手背在脑后伸了个懒腰,一字一字缓缓道:“在下白面,游历江湖仅五年。”
温安感觉手脚冰凉。
寨外头传来通天彻地的大喊:“白面小子,你可得遵了大夫的医嘱,白日里可别杀人。吓人的事儿归你了,杀人的事儿可别跟我抢!”
温安闻声色动,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凌空一物急掠而来,插入他的喉口,从后脑穿透而出,只是只枯树树枝。
青天白日,杀人大好时。
“扶桑树下,我也曾悟得几分叶生花的望气能耐,我却看不透他。”白玉脸色阴沉。
“有人以大能耐给他遮去了冲天逆天的气运,不然他走不到这一步,白面也会早早的在江湖上除名。”
白玉愣了愣,“运气好的家伙……那些蜀山道的疯子真的是败在他的手下?可那几人似乎都没有回去,难不成被他……”
“只是被废去了筋脉,刺瞎了眼。徐小家伙的心还不够狠,蜀山道的天人合一能耐大的很,本就是自绝五感……”
“那他们……”白玉欲言又止。
“他们被我顺手带走了。”
白玉知道,他所说的“带走”,绝非是死,绝非是死那么简单。
白玉心底总还潜藏着些许的话,却不敢就此说出口。同样,心中疑虑颇多,对于白面身份的徐七的能耐,可是摸了个清楚,顶多算是“出众的轻功驭气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