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是这江湖上最重要的身外物之一,普通江湖人兴许不会在乎昨日死了什么人,前日出了什么高手,就好比是富贵人家一日三餐吃着来自于天南地北的美味佳肴,而这些佳肴的名字、来源、价格……对于一个寻常百姓来说,是毫无干系的。
说直白点,正是:“关我屁事!”
有些江湖人是百事通,正是因为他们注重对情报的收集和搜集,无论是偶然得知的某些不算是重要的小道消息,又或是名震江湖的某场论剑会的各类言传,他们都会一一记下,整理在纸上,或是铭记在脑子里,于是每当有人找上门来问某件事情的时候,只要丢出合适的银两,或是足够价值的交换物,江湖百事通都会为他们的疑惑一一解答。
不说寻常江湖人中尚有注重情报的“百事通”,更不用论道那些名门大派的手比,无论表面上是再怎么的光明正大威风堂堂,下头总有负责阴暗情报夺取的血腥部分。正比如说是三大官家:锦衣卫、蜀山道、紫凌府。
锦衣卫有名扬天下的天机阁,大大方方地告诉世人——“天机阁藏尽天下事,有本事你就来找找看。”可惜天下人尽知有那么一个“天机阁”的存在,却无人敢去皇城里头一探究竟,有传言说天机阁就位于皇帝老儿的寝宫旁,有人说天机阁实则在城外荒山的洞穴中,有人还说天机阁就压根不在皇城,位于九州最隐秘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此般流言,若是特地用网去捞取,在偌大江湖,你能捞上来数不尽说法的此番流言,各有各自的一套……可从未有人找到过天机阁所在,更无人敢去皇城里头一探其究竟。
蜀山道,就是连同为三大官家之一门下的四锦琴云也不太清楚蜀山道是否真的有这一分属存在,蜀山道在外人看来是神秘莫测,在算得上是“同僚”的琴云眼中,给她留下的印象也是死气沉沉,不同于寻常的死气沉沉。
紫凌府对于这一方面的掌控,绝不限制于地域,不限制于一个幽州四亩三分地,紫凌府的二锦三锦遍布天下,上至京城下至八荒,也唯有万古这块从不被各方注视的地头上,没有紫凌府的手笔。唯有一处是紫凌府也未曾涉及的——并川。绝非单单一个“并川蜀山道”,而是整块,整州。紫凌府主有亲子下令,不得让紫凌府的任何暗哨插入并川,暗哨大多时候起着探查踪迹作用,可若是不加以谨慎,那绝非有效,反而可暴露自身所藏。
几日前,四锦琴云放出了信鸽,自然不是让它飞回远在幽州的紫凌府,而是就近的京城分属,京城分属的存在可能连锦衣卫都不知道,有着同为四锦的另一姐妹在,可能还坐镇了个长老,就跟轩馨儿那讨人厌的小姑娘倚仗的嬷嬷一样辈分,位分可能是差了点。不会奢求老人赶来,只需要那位正值在京城分属的姐妹来就行,两位四锦还有谁带不回去的?
可是琴云现在不确定了,那个跟白面言谈甚欢的“公子”,似乎是叫做凌的,之前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突然冒出来,就跟数月半年前白面突然冒出在江湖尚且名扬甚远一般。亦正亦邪,不知图谋为何,要是真站在白面那一边,那可就真糟了,虽说和白面未曾交手,却隐隐能推出其身手绝不下与任何一个普通二锦。
“但求来的是她吧。”
“伤成这样,也是让白面占了便宜,估计那人也好不到哪去。”
漫天星光,明月照满堂。
风扫落叶扫过小城的每一处街头巷口。
一家客栈,一楼大堂灯火通明,窗门紧闭。
琴云坐在开阔的客栈大堂,大堂的桌椅都收走不少,这家客栈在她们来时就被砸出五百两银票买下了,本是打算事情解决后让三锦二锦驻留此地,当做紫凌府在万古的分属。小小的大堂坐满了紫衣,数来却只有六人,四位三锦,一个二锦孤零零坐在角落,还有正中央靠在柜台的琴云自己。被捆了个结实的不知姓名年轻人同样被丢在角落,丢在那个二锦废物旁边,几个时辰前与凌的对掌接近于拼尽全力,回来之后才发觉暗劲入体,好一番折腾,这是自从三年前成为二锦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
说是召集众人堂是为了商议,实际上只是她的一言堂,这样吩咐下去比较方便和省事,干咳了两声,淡淡道:
“这次的路程,都是因为带着你们所以耽搁了行程,晚到了整整两日,现如今在这里已经呆了有五日,却依旧是不熟悉这里的暗流究竟是否还有。当然,接下去也不需要你们操心,紫袍三君的事情是弄砸了,但是——还有白面。已经传信去了京城分属,想来负责处理京城分属的四锦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等她来后再继续该做的事情,在此之前,不得擅自行动,不得出客栈一步,一切事务都要负责向我报告。”
“好了,三锦留下两个守夜,二锦看住这家伙,别再给跑了。”
“剩下的时间自己安排,该做什么做什么,顺便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剩下些吃食,整一盘端我屋里来。”
琴云起身就要回屋,至此还未曾提及关于轩馨儿的一句。
青杉君默默无闻,也不算尽是。至少这么几十年的“恶人”做下来,如此痛痛快快毫无拘束,他是不觉得累的。虽说紫袍三君的名声在外,风流百花二君名声在外,虽是恶名却足矣自傲,青杉君从来都不曾羡慕,从来都是平淡视之,甚至是……鄙夷之。青杉君在外的名声最多是“会使暗器的”,甚至是连“高手”一词都无法加以,用的全是一些烂大街的货,也没有什么太出彩的手法,当然是只能算成一个“会使暗器的”,说难听些,打个比方像是——见了人一言不合就往人家脸上甩东西。
青杉君本以为,继续重复同样枯燥的生活下去,恶人该做的些什么事情就让那两个老家伙做做,自己躲在幽深的府邸暗室里头捣鼓捣鼓些小玩意儿,不用在乎百花君和风流君在做什么,什么也不用在乎,如此即尽。
可青杉君从没想到的是:“他们”会找到自己,
等等等等
wait wait
等等
可……青杉君此人,确实如同流传上的默默无名?确实如同当时候的焦躁无用?
似乎并无人注意到,当时候青杉君当着白面的面发出暗器的手,未曾抖上过一抖,若未曾抖上过一抖,那便不可能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家伙所能做到的,至少可以证实,当时候青杉君是没有恼羞成怒的。
再者,论道其人为何不在乎周围看热闹的家伙们?光是那些嗡嗡声就叫人好生厌烦,若是当时候在场的是风流君,估计手上的大半毒药毒粉全就撒出去了,若是当时候在场的是百花君,他身上藏着的锐器肯定会有那么一两只插入了围观家伙的身躯。
可作为伤人最易,伤人最迅捷的青杉君居然没有如此做,若是当时候随便甩出去一两样暗器,让那么几个人出点血,足够让光顾看戏的庸人混乱起来,那也足够让青杉君从容脱逃。可是青杉君自始至终未如此做,他可是个恶人,冠上恶人之名而丝毫不以之为耻的恶人,绝无后顾之忧的恶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恰好,甚至是连琴云的来到,都是赶上了正好,正好是在青杉君仿佛走投无路丢出三星胆的时候,本来他是不需要用上三星胆的。这好比是放着菜刀不用,非得用上绝世神兵来切菜。
“差不多了啊。”不知道是谁念叨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