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便是在这滔滔江河岸边,两人望着滚滚长流,时常蹦起一片水花。
江岸,两人蹲着。
不是为了憋出一两句诗词来,他俩都是那种没有丁点儿书生气的土鳖,徐七是这般肯定的,宽阔的大江对岸便是天水州。
“唉。”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怎么办?”萧然叼着根嫩草茎,侧头问到。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呢?”
“废话,要是知道的话我们还会蹲在这里吗?”萧然骂道。
“也是。”徐七站了起来,一瞬间眼麻脚酸。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蹲的我累死了,还是站着舒服。”
“没事儿,大概还要有半日也见不到人。”萧一本正经地说。
两人的毫无营养的对话便是如此结束,徐七踹了过去。萧然趴倒,痛苦地捂着屁股。徐七翻了个白眼,对萧然故作夸张的模样也懒得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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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两个人躺在地上,原来保持不动更是耗费体力。
萧然一直是在发呆,似乎自己身边的人都被染上了这怪毛病。
滔滔江水。
若不是对岸模模糊糊的树木山岳,徐七甚至无法判断这是江或是海。
“上还是下。”萧突然问道。
徐七从曾见过如此宽阔的大江,当然也不知要沿江一方走以寻找水静之处,更是对萧然的询问摸不清头脑。只有水静的地儿才能找到撑船渔夫过江,他们现在处的位置是拐角激流湍急处,这地儿暗流颇多,没有撑船渔夫。
“没见过世面。”萧鄙视说道。
江岸多是丛生树木,正值深秋,红如火的枫叶也零落渐光。踩在腐化殆尽的落叶中,一抬脚便是发现粘上了黑色泥泞物。听说大江的源头是西北天寒地冻之地,或是极高山脉之上而来,冰山融化流下的水形成滔滔长河蔓延千万里至大海,若是异想天开地想要绕过去,那可不知道要耗费上多久。
至于当年蛮夷连同西域各国的“改朝”之战,更是千船同时过江,来回运送足足八次,才将数十万人全部渡江完毕。
“一叶渡江是怎么做到的?”徐七开始怀疑听闻中的武功盖世的高手一叶渡江,这般空旷的江河,就是换作平地跑也要跑上一炷香时候。一叶渡江,听着字面的意思就是踩着一片叶子飞过江?
“哪来的说法?”萧讥讽道:“叶子里能灌注的气屁大一丁点,怎么可能撑得住人?”
徐七没听懂,疑惑的眼光投了过去。
萧然却是背对着他走在前,没有在意到背后灼灼的目光。但是萧然几天中已经摸透徐七的底细了,也知道徐七出来闯荡没多久,几乎什么也不知。隔了会儿便是继续解释道,或是说炫耀道:“驭气术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修炼内力注入物品,再者便能与之连通如臂指使,就是驭气术的实质。”
“呸,哪有你说的那般好练,要是这样那不是人人都会了吗!”
“你会内力吗?”
徐七哑口无言,差点就问出一句:“内力是什么?”
似乎老方头跟他讲述内力,不过他对修炼这一类耗时长久的话头都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大侠仗剑行天涯灭了无数恶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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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朝着上游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见江面平静如湖水。也可望见前头百米远的岸边有不少小黑点。虽然徐七没见过湖,但是听人形容都是波光粼粼平滑如镜,此时也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黑点远远的散布在江面上。靠岸的五六艘渔船皆是不大,但容纳下两人一驴是绰绰有余的。徐七怀中已无银票,只有剩下些银两,数目倒已是翻了一番,比当初初入江湖爹娘给的银两多了许多。虽然想想之后徐七有些欣慰,当只要一想到当初的两张银票心头又是开始滴血。
问了三家仍然停泊在此岸的渔船,价钱差距极大。
“坐渔船过江,特别是这种大江,尽量要找渔船昂贵价钱高的。”萧然说道,“又小又破旧的往往可能是江上强盗,船游江心,正大光明地朝你多要钱,不然就弃船弃人。等你淹死在江中,这些个精通水性的渔夫,再抢走你的包裹,至于沉了的破船是有大把的银钱去再买再造的。”
萧然硬生生拿走徐七紧握手心的小半块银锭,在徐七肉疼的目光中抛给最贵的那艘船只的船夫,而后对那船夫耳旁轻声了几句。徐七怀疑萧是不是偷偷在跟渔夫索要找钱,再塞入他自己的腰包,这事萧然还真干得出来。
“把你的蠢驴子牵上船。”萧然说道。
“哦。”徐七慢吞吞地动作。将蠢驴系在渔船另一头,再躬身穿过不大的船舱。
船夫很是熟练地解开系绳,拔出深插入岸旁泥沙中的木桩,划了几下长桨,船已缓缓离岸。等徐七反应过来从船的另一头回来时候,船已离岸已是三四米。
“诶诶诶?大爷您停一下……你是猪吗!”前句对身边的撑船家伙说,后句对着岸上的萧然喊道的。
“不了,我不去了。”萧然微微笑着喊道。
“你是不是偷了我什么东西!”徐七恍然大悟,一脸怒意,亏自己三番五次原谅萧然这小贱人……在身上四处摸索摸索,却没有意料中地丢了东西。
“姓徐的,以后来幽州我罩你!”
“什么啊?”徐七没听懂。
“还有,这几天我很开心!”船只离岸已有七八米了,萧然的声音也有些淡下去了。
“关我屁事!”
“我叫萧定然,这两天跟你鬼混的可是幽州小王爷!”萧定然高声道。
徐七却只听清了前边半句,后面,被风声水声掩盖去了,大致的觉得是萧然那家伙是在报名号,徐七也回应道:“这两天带你吃遍山珍海味的可是以后的天下第一徐大少爷!”
徐七的喊声清晰入耳,萧定然挑起了嘴角。
两人,一人岸上,一人船上。不过十米,却如同隔了一方遥不可及的天地。
十年以后,一模一样。
“什么嘛。”徐七嘀咕道,江上风大,鼓起他的衣裳,见不到萧定然的影子了,便是转身钻入船舱。船只大约已经到了江心,也才不过半柱香。
而那一岸:
滚滚尘土飞扬,萧定然看着江面,背朝着后头的宽阔官道。周围靠岸的船夫个个心惊胆颤,不知发生何事。
大约百来骑兵披着轻甲,同时勒马,下马,跪地,浑然一体。百来人高声齐喊:“恭迎小王爷回府!”
萧定然没有回头,下马跪着的百人仍旧跪着。
一群船夫也是个个不知所措地在船上跪着,连这些纵马官道的官爷们都跪着,他们怎么能站着?更何况听得清楚,这年轻人是小王爷,幽州有几位王爷?就一位。幽州有几位小王爷?就一位。
“好兄弟啊,我认了,老爹怎么就没给生一个下来。”
“要是这家伙没走看见了,倒是要以为我是什么江洋大盗。”
他转身过来,为首大将模样的人依旧低着头跪着。
“谢叔,起来,回府。”
“是!”那领头之将没有多言,或者为了一个称呼表达什么受宠若惊。
徐七是没能见着那壮观的场面,倒是在钱囊里找到了一个小牌。
萧然给自己留的。
宣纸字条上的毛笔字极为工整漂亮,大意就是说自己外貌太过脏乱,披头散发落魄模样给他丢人。牌子上四字是“晋商布庄”。说是各处大城都有,拿这块令牌能不花一文钱换上新衣,还有人帮忙梳妆洗浴什么的。
信中大意如此。
“哪来这么好的事?”徐七不信。
随便就把玉牌揣在毛驴屁股边上的破袋子里,这玉牌的质地不错,估计能换个几十银两?徐七心中打着算盘,哼着从萧然那儿学来的小曲儿,牵着驴走着。路旁指路牌上雕刻着的是三个字:天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