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十多辆轿车鱼贯驶入罗家湾29号军统局本部,待车队停下后,沉东新第一个下车,来到后排拉开车门,满脸笑容的朱骝先昂首下车。
后一辆车上,表情就死了亲娘一样的徐恩增带着地┴下党叛徒铅笔——季伯显,也不情不愿的走下来,与一群中统小特务们站在一起。
“朱老兄,久违了啊。”
早就等候多时的戴春峰快步向前,伸手抓住朱骝先的手大声说道,有了左重这个纽带,曾经为浙省警官学校归属闹得不愉快的两人尽释前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为了联手对付二陈和徐恩增,老戴这次是给足了朱骝先面子,军统局上下全体出面迎接老对手。
两人都是官┴场老油条,握手间就笑眯眯的寒暄起来,中间郑庭炳与左重也加入了进来,几人有说有笑的走向审讯室,假装没看见某人。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徐恩增气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旁边的季伯显和中统特务下意识往旁边走了几步,生怕徐副局长发起疯来迁怒于他们。
要说还是古琦厚道,见老徐站在那表演原地颤抖于心不忍,微笑着跟对方聊了两句并邀请其参加审讯,总算没让徐恩增颜面扫地。
当军统、中统双方的中高层长官来到审讯室后,立刻把面积不大的房间堵了个严严实实,郑庭炳很有眼力劲,立刻找了个由头告辞。
其余的小特务也自觉站到了门外,屋内只剩下戴春峰、朱骝先、左重、徐恩增以及邬春阳、古琦等人,众人纷纷礼让着找地方坐下。
最为尴尬的是季伯显,他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尤其是看到审讯椅上的林远后,额头上慢慢滴下几滴冷汗。
“有光,请季先生坐下吧。”
左重给便宜老师和老校长分别倒了杯热水后,目光扫过惶恐不安的季伯显,嘴角含笑地跟归有光说了一声。
“好嘞,副座。”穿着油布水靠的归有光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龇着牙伸手将季伯显拽到了另一个审讯椅前推了进去。
大光头这身打扮,不像个公务人员,反倒像是屠宰场的屠夫,再配合上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和长相,着实有点吓人。
季伯显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又不敢反抗,只好趴在小桌板上冲着徐恩增喊道:“徐副局长,徐先生,这....这跟咱们说的不一样啊。”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徐某人,眼神玩味,似乎在怀疑徐恩增跟这个地┴下党叛徒有默契,又或是.....跟地┴下党有默契,毕竟这事不止一次发生过。
徐恩增头皮发麻,一拍桌子:“胡说什么,徐某说什么了,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交待,千万不要胡乱攀咬,听到了没有。”
他的话音未落,左重轻笑一声:“好了好了,徐副局长你急什么,看把季先生吓的,来,季先生不要理他,鄙人是军统副局长左重。”
此言一出,季伯显更怕了,昨日在中┴央公园场面太过混论,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特务是谁,现在听到对方就是杀人狂魔左重,差点吓尿。
左重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给此人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自我介绍完后又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林远,直接点明了今天审讯的目的。
“季先生,旁边这位你不陌生吧,这次请二位来是为了搞清一件事,林先生说我们军统的内线是季先生的人,而季先生你的口供正好相反。
那么问题来了,二位到底是谁在说谎呢,我希望你们能实话实说,我保证既往不咎,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问我们戴局长和中统朱局长。”
戴春峰立刻点点头,给出了保证:“恩,只要两位可以幡然悔悟,跟地┴下党一刀两断,我担保你们的生命安全,否则嘛......”
老戴阴恻恻的看了看林、季两人,意思很明显,要是不老实,那军统就要用上其它手段,到时候他们能不能活命,那就不一定了。
“是地,季先生,林先生,我朱骝先以自己的名誉担保,你们实话实说,我包你们无事。”朱骝先也适时表明了态度。
“我说,我说!”
林远不等朱骝先讲完,马上开口将之前交待的内容重新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后悔加入地┴下党,愿意向军统和果党投诚。
说到最后更是痛哭流涕,别说特务,连季伯显都被搞得这幕怀疑人生,可想到对方在中┴央公园的那顿呵斥,连忙出言反驳。
“长官,这小子是在骗诸位啊,昨天他质问我为什么要当叛徒,您听听,这是绝对是死硬分子才会说的话,请长官们明查。”
季伯显伸着脑袋,神情激动的向在场的人喊道,两支眼睛红通通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结果林远表现的更加愤怒,直接对着他破口大骂:“放P,分明是我在试探你有没有带其他人来接头,不知为何你听完站了起来。
我立刻开口提醒军统的各位长官,还出手将你压在了地上,这些情况所有人都看到了,姓季的,你想把黑锅扣在我头上,别做梦了!”
戴春峰和朱骝先闻言看向左重,左重无奈的点头:“他们之间确实有对话,但是由于离得太远无法监听,剩下的倒是跟林先生说的一样。”
孤证不立。
虽然在两位局长眼里,左重很可靠,不过两人没有偏听偏信,又将目光移到了脸色难看的徐恩增脸上,徐恩增只能实话实说。
“徐某也离得很远,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季先生……”
“好了,徐副局长你只用说是和不是就好,不必为季伯显解释,别忘了你是党国的副局长,不是地┴下党的郑委。”
不等徐恩增说完,朱骝先澹澹说了一句将他的话打断,别看这位说话、做事像个文人,可整起人来是一点不带含湖的。
刚刚这几句话传出去,徐恩增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但凡再多说两句,说不定侍从室的撤职查办命令就来了。
目睹这场好戏的戴春峰嘴角扬起,忽得又记起药品的事,连忙开口询问林远:“林先生,盘尼西林是你窃取的,你说过已经将药品上交给了季先生,对吗?”
“是的。”
林远坦然承认,还主动补充道:“季伯显在南纪门茶馆告诉我盘尼西林的消息泄露,让我尽快将药偷出来,以免被节外生枝。
他还给了我冰柜的位置、高度,并且在外┴围配合我,我很顺利的取走了药,将现场做了复原,随后在储奇门把药品上交。”
“说谎!你在说谎!”
季伯显再也忍不住,挣脱身后小特务的控制咆孝着发出怒吼,吼完似是想到了什么,饱含希望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徐恩增。
“徐副局长,茶馆和储奇门这两次接头您是在场的,我那是为你打听军统的内鬼啊,绝不是通报盘尼西林消息泄露和取药。
您一定要为我作证,我是冤枉的,您别忘了,没有了我,中统不可能知道西北情报系统的机密,我是真心想为党国效力。”
“这个嘛………”
徐恩增听到作证两个字,果党官员骨子里的趋利避害属性自动启动,干笑两声后看向戴春峰、朱骝先,把自己的责任甩了个一干二净。
“当时徐某想通过这个林远寻找更多地┴下党,确实在周围安排了行动人员,但由于担心被对方被发现,故而人员离的较远。
所以季先生和林先生两次接头到底说了什么,全靠季先生回来口述,这中间有没有错误或者隐瞒的地方,我是不大清楚的。
至于林先生有没有交给季先生盘尼西林,我也不清楚,在储奇门时,姓林的非常专业,背着身子正好将所有监视视野挡住。
而且季先生是向国府主动投降的,根据以往的规矩,我们不好随意搜身,特工总部时期便是如此,这是防止反正人员反感。”
把责任推干净,自身处于不败之地之后,徐恩增不等季伯显出声质疑,话锋又是一转,想用其它证据证明季伯显的可靠。
“不过,季先生这些日子除了接头,就是在住所休息,并未去过其它地方,如果盘尼西林真的被他取走,他只能藏在住所之内。
只要搜一搜,就能证明季先生是否清白,我愿亲┴自带队,另外徐某想劝林先生一句,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你切莫自误啊。”
徐恩增真是学聪明了,或许是被之前的情报科长们坑惨了,现在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先摘出来,就突出一个字,稳。
听到他提出的甄别办法,季伯显喜出望外,忙不迭同意,林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事情的决定权交到了左重的手上。
对此左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万一盘尼西林被你徐副局长拿走了呢,谁知道你跟地┴下党有没有达成什么秘密合作。”
“你!”
徐恩增勃然大怒,起身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赌咒:“如果我徐恩增跟地┴下党有任何瓜葛,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好啦,慎终,破坏团结的话就不要说了,就先去搜搜季先生的住所,就当是例行检查,由我们双方一同派人,防止舞弊。”
一旁的朱骝先笑眯眯劝道,怎么说徐恩增也是中统的人,作为局长,他必须得出来说话,否则底下人难免心寒,这是原则。
左重听到老校长出面,又看见戴春峰微微点头,转身对邬春阳和归有光下令:“你们两个陪徐副局长走一趟,看紧了,明白吗?”
“是!”
邬春阳、归有光准确掌握了看紧了这三个字,回令后一左一右夹着恼羞成怒的徐恩增,跟看贼一样跟着对方离开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