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看到杨老时不时给唐柠夹菜的动作和柔声的交谈，还是能看出她对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不一样的疼爱。
这个姑娘是她舞蹈生涯中带的最后一个学生，很有天赋，也极其有灵性。
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五六岁的小朋友，杨彩萍这么多年见过无数跳舞的孩子，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姑娘是个跳舞的好苗子。
从此以后便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而唐柠也没让杨彩萍看走眼，不仅有天赋，而且还很努力，渐渐地在舞蹈界崭露头角。
八岁，她在省青少年舞蹈比赛获得一等奖；十二岁，获得全国舞蹈大赛青少年组一等奖；十三岁，获得荷花奖；十四岁，跟着杨彩萍参加各种国际比赛……
从此以后，舞蹈界人人都知道大师杨彩萍有一位得意门生，天赋了得，包揽了各种大奖，前途无量。
可杨彩萍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姑娘，在十七岁这年突然向她提出，不愿继续跳舞了。还记得她当时怎么说的？
那天她们刚下一场演出，杨彩萍给唐柠认真的卸完妆，这姑娘总是马马虎虎的，她自己动手，杨彩萍怕她卸不干净，她是真的很宝贝这个姑娘，脸对一个舞者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卸完妆，换下演出服，给唐柠披上羽绒服，杨彩萍载着她回了自己家。
一般演出后都很晚了，杨彩萍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所以每次演出完都会带唐柠回自己家。
杨彩萍觉得这姑娘今天有些不对劲，平时演出完都是叽叽咋咋的围着她说个不停，活脱脱像只小麻雀，但今天这只小麻雀却出奇的安静，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把车开到车库停好，杨彩萍带着唐柠乘电梯回家。静悄悄的车库里只有明晃晃的灯光和杨彩萍高跟鞋触碰到地面发出的“嗒嗒”响声。
身后的小姑娘似乎特意走得很慢，落下了一大截。
杨彩萍停了下来，回过头。快过年了，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身后的姑娘穿着白色齐脚踝的羽绒服，扎着高高的马尾，一张素净白皙的小脸展露无余，因为太冷了，鼻子都冻得红彤彤的，正一副出神的样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柠柠，心不在焉的？”
唐柠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啊？哦——没怎么老师。”
“我们快回家吧。”
说着快步走上前跟上了杨彩萍的脚步，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屋里暖气很足，杨彩萍放下手中的包，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转头对身后的唐柠说，“快去洗漱吧，早点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睡明天一整天状态都会不好的。”
像是有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叮嘱道：“厨房的冰箱里有黄瓜，我今早特意叫阿姨买的，要是饿的话就吃半截黄瓜。”
说着有些严肃道：“不准偷吃别的！”
小姑娘都嘴馋，唐柠也不例外，但作为一个舞者，身材管理是首要的也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杨彩萍在涉及专业方面的事情对她总是格外的严厉，但也会偶尔小小的通融一下，比如现在，允许她吃半截黄瓜，这已经是很“仁慈”了。
站在客厅里，唐柠没有去洗漱，也没去厨房享用那半截黄瓜，虽然她现在有些饿，但也已经习惯了，可以忍得了。
杨彩萍换上家居服，从卧室出来，看到唐柠依旧站在沙发角没动。“说吧，什么事，有什么话想说？”
这个姑娘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从六岁就开始跟她学舞，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她自己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前夫也是因为她太过醉心自己的舞蹈事业，无法兼顾家庭而选择了离婚。
杨彩萍是真的把这个小姑娘当亲女儿一样对待，也是因为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所以杨彩萍对唐柠很了解，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事。
唐柠低着头，没有说话，杨彩萍也不急着追问，慢步走到沙发上坐下，拢了拢衣角，径自摆弄着桌上的百合花，似乎在等着唐柠主动开口。
踌躇了许久，唐柠听到自己轻到有些发颤的声音，“老师，我……我不想再参加比赛了——”
杨彩萍有些震惊，没想到唐柠会说出这样的话，微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唐柠似乎鼓足了很大勇气，继续说道：“以后——我还是会好好练舞，好好管理身材，以一个舞者的身份要求自己，但……我不想再继续参加比赛了。”
“我想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做一些别的事情……”
唐柠还在继续说着，杨彩萍已经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她，声音震怒，“做一些别的事情？你是想放弃跳舞吗？”
放弃这个词太重了，从恩师口中说出来，重重的砸在唐柠心坎上，“没有，我没想放弃跳舞……”
“我只是想今后把它当做自己热爱的东西，而不是——事业。”
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时，唐柠自己都有些羞愧。
“你是疯了吗，你这么有天赋，又刻苦努力，年少成名，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你现在这个意思，不是放弃是什么？”
唐柠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彩萍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是说不出的心疼，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柠柠，一个人的人生没有多少个年头的，说不清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能找到自己喜欢热爱的东西的人是很幸运的，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该干什么，活得碌碌无为晃晃度日。”
“你是幸运的，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但现在，你要这么轻易的放弃它吗？”
“我知道这可能并非你的本意，你家……”
杨彩萍说到这停顿了，她知道唐柠家里很复杂，当初她和唐夫人在酒会上见过一面，说起家中有一个女儿，有意让女儿学舞蹈，希望哪天能上门拜访。
那时的唐氏集团夫人还是徐佳慧，也就是唐柠的母亲，而现在，唐氏集团董事长的夫人叫王琳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