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甜儿说到这里的时候,颇为哀怨的看了沈画一眼,又接着道。
“我一开始是恨你的,所以我故意设了陷阱,看着你走进往日的梦境,差一点出不来,当时我很开心,可是表哥竟然舍身救你,事后我的心态不知怎的就发生了变化。”
“我期待能和你交手,但是画姐姐你太不厚道,竟然都不反击,害我等了好久,慢慢的,我发现我竟然不再恨你,我依然喜欢表哥,依然不喜欢表哥喜欢你,但是我不再恨你,这件事很奇怪对吧?”
舒甜儿轻咳了一声,沈画拧眉,眼眶有些发酸,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舒甜儿,却不忍心看着她离开,沈画心疼舒甜儿的执着,或许是缘分,她对于舒甜儿总是讨厌不起来,她说过,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定好的,那么自己不会讨厌舒甜儿,也应该是定好的。
舒甜儿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沈画不忍心再让她说下去,她打断舒甜儿的话,问道。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我去帮你报仇,后一句话,沈画没有说出,她看着舒甜儿的脸庞,心中痛楚一片,舒甜儿似乎思索了片刻,接着裂唇一笑道。
“谁伤的我已经不重要了,我说过,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写好的,我的机缘已尽,再留恋这世间也没什么用了,但是画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沈画点了点头,舒甜儿轻笑一声,眸子开始慢慢的合上,她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沈画伏在她身上才听清。
“帮我告诉我表哥,我真的很喜欢他。”
舒甜儿这一生不止一次对阮慕欺告白过,但是都没有这一次的令人心疼,沈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舒甜儿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沈画决定将舒甜儿火化,这世上懂得奇门医术的人很多,她不希望舒甜儿的尸体被人拿来做手脚,她希望她好好的离开这个世界,不再留有一点的牵扯。
漫天的火光混着小雨,火势太过猛烈,雨水也奈它不了,沈画站在一旁,感受着这灼人的气息,舒甜儿的衣裳已经开始燃烧起来,直到最后粉色被红光吞没,不留一丝痕迹,忽的从天而降的一个白色身影,沈画警惕起来,墨煊将沈画别到身后。
来人正是阮之善,在沈画的心中,他定是害死舒甜儿的凶手,沈画心中的怒火如同这燃烧着的火苗,蹭蹭直上,她正想上前,却蓦地停住脚步,眼神怪异的看向阮之善。
阮之善不顾沈画与墨煊的目光,手掌抓起那火势汹涌的树干,徒手扒着,直到抓住舒甜儿手腕上仅剩的一个玉镯,他手上已经被火烫的糊涂一片。皮肉翻转,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画站的近,因此阮之善的低喃,沈画都可以听到,他温和的嗓音变得沙哑,语气带着无限的缱绻与爱慕。
“甜儿,甜儿,我来了...”
沈画看着阮之善的动作,心中疑惑,她不禁出声。
“你来做什么?”
阮之善似没听到似的,只是一个劲的擦着玉镯上的灰尘,因为他的手掌被烧的血肉模糊,因此通透的玉镯上有了血痕,他眉头一拧,用衣裳包着玉镯,又开始细心的擦拭。
沈画总觉得有哪处不对劲,看阮之善的神色,舒甜儿并非他所杀,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墨煊将沈画揽着,后退几步,沈画这才回神,看着阮之善缓缓转过来的目光,带着阴狠,他声音低沉。
“是你们害死甜儿的?”
沈画拧眉,出声。
“如果是我们,你以为我们还会好心的替她火化么?”
阮之善一顿,他眉宇间渐渐浮起戾气,他看着沈画,话语似乎从牙缝里挤出,异常的困难。
“不是你们那是谁?”
沈画冷笑一声道。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自甜儿上次听你的指示去看望她的爷爷,便再没有出现,她昨日满身是血的回来,如果不是你动的手脚,说出来都没人信!”
阮之善面色一紧,他忽的低喃一声。
“是他。”
接着人影一闪,便消失在眼帘,沈画心中一口气出不来,她看着火势渐渐小了下来,舒甜儿的身子已经化成一滩灰,沈画用坛子装了一些,接着恹恹的回了阮家。
墨煊看着阮之善离去的方向,眉间划过一丝异样。
江南已经许多天没有再下雨,沈画与墨煊在江南已经待了一个月,沈画的肚子也渐渐的有一丝隆起,像是刚吃饱饭的模样,并不显眼,但墨煊却异常的小心。
河提也已经建的差不多,有了温小婵的帮助,工程进行的异常顺利,沈画怀孕的消息没有任何知道,墨煊之所以保密,是因为他隐约觉得那股势力正在悄悄地靠拢,江南并不只有水灾这一个灾难。
墨煊眉心微蹙,或者说水灾只是一个引子,目的是为了将墨煊引出,而真正的目的,是这风雨欲来的预感,墨煊看了眼院子里正在拨弄花草的沈画,微微抿唇,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沈画安然便好。
沈画有了感应似的回眸,见墨煊正看着自己,不由的冲他露齿一笑,墨煊眉目温柔。
沈画这些日子着实是闲的慌,她将院子里的花早拨弄了一番,实在找不到事情干,便将房里的花草种子种下,准备丰收着一院子的花草。
墨煊不让沈画出门,将风澈留下保护自己,他则去河提监督工程,沈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时常安慰他。
“这也好些日子,没有再下雨,我估计雨灾也过去了,河提也快要建好了,等河提建好我们便回长安,到时候我好好养胎,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江南这一块,我想有了河提,也没什么大碍了。”
墨煊知道沈画在让自己放宽心,但是他的预感却不允许自己掉以轻心,他加快了河提的工程,尽快让这件事落实。
但往往意外总是来得让人没有防备,那晚许久没有再下雨的江南,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河提的工程被迫停止,墨煊心中的不安被放大,他脚步急切的回了阮家,却见风澈匆匆而来,身上衣服湿透,墨煊拧眉道。
“夫人呢?”
风澈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微微颔首道。
“夫人在屋中。”
墨煊松了口气,接着眉头又拧了起来,他将风澈上下扫视一番道。
“你去做什么了?”
风澈顿了顿,面色沉沉。
“方才属下察觉异样,便追了出去,结果没有追上...”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忽的意识到不妥,风澈猛地抬眸,墨煊的身影已经消失,风澈急忙的往沈画所在的屋子里奔出,却见墨煊站在屋里,再无他人,风澈自脚心一股寒气涌上,墨煊的声音似乎从地狱中传出,阴冷至极。
“连调虎离山计都看不出,要你何用!”
风澈普通一声跪下,语气自责。
“属下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墨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染上冰霜。
“不把夫人找回来,提头来见!”
风澈低声道。
“是!”
墨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一片慌乱,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但是是谁主谋了这一场,清王,还是太子?亦或是鬼谷?
沈画醒来的时候,目光触及的地方一片漆黑,她记得自己是在屋子里,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紧接着一股异香袭上鼻端,再后来便没了意识。
沈画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能隐约的见到手指划过的影子,这证明自己并不是失明,而是处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沈画起身,身上的力气并没有被压制住,甚至连自己身上的药物也没有被收走,沈画松了口气之余,不禁思索起来。
连自己的身都不没有搜,抓自己的人不是太过自信就是对她不了解,据沈画分析,想抓自己的人除了清王便是太子了,但是这两人都知道自己会使毒,且颇有顾忌,因此并不会是清王或者东方翼,那么这一批人,是自己所不认识的。
沈画手指触及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用手摩挲起来,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憷,这东西怎么越摸越想人骨?为了证实,沈画手又在地上摸索一番,结果摸到好几具白骨,虽说沈画胆子颇大,也并不害怕这死人骨头,但是这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便是恐惧的来源。
沈画咽了口唾沫,忽的听到身后一阵轻笑声,沈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声音似是女子的,细而媚,本应该是好听的声音,错了地点便有些渗人了,沈画眉头一拧,浑身警惕。
“谁?”
那声音却没有再想起,沈画的心被弄的不上不下,着实难受,她又道了声。
“谁在那儿?”
这次,有人回应了,沈画抿唇,听着那戏媚的声音道。
“我在这呆了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进来不哭也不闹的。”
沈画眉头又拧了起来,她开始换一个问题问。
“这是什么地方?”
那声音顿了顿,接着又咯咯笑了两声道。
“什么地方,监狱?不,也许说是地狱更为合适。”
沈画心中一跳,她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忽的那声音件尖叫一声道。
“别过来!”
沈画的脚步一顿,她本来动作就极轻,就算是她听觉再灵敏,也不会察觉,这么说来,她不是靠听得,而是看的?可明明自己什么都看不到,那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动作,沈画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你看得见?”
那声音又咯咯笑了两声,笑声着实清甜,却意外的渗人,她轻声道。
“当然可以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活到现在?”
沈画顿了顿,又接着问。
“那么我怎么看不见?”
那声音唔了一声回道。
“因为这是上天赐给我一个人的礼物。”
沈画知道有一种病,白天视力为零,但是晚上却视弱白昼,这仅仅是她在医术上看到的病例,却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这种病,她不由得好奇。
“你白天黑夜都可以看得清楚?”
那声音却没有再答话,沈画听到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她侧耳聆听着,耳旁的轻笑声越来越远,沈画不禁拧眉,这里究竟有多大?
沈画忽的灵光一现,这里没有光亮,但她可以自己制造光亮,沈画从怀里摸出两块打火石,因为是医师,随身带的东西总是很多,沈画开始庆幸自己身上装了两块打火石,她拿在手心,忽的那声音再次响起。
“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沈画动作一顿,却并不听她的,将打火石不断的碰撞着,火花飞溅的时候,沈画开始后悔,借着那微弱的火光,沈画看清地上的情形。
正想那声音所说那般,这地方可以称作是地狱,火光太弱,沈画看不清这房间究竟有多大,但是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排排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骨头架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可以看出这些死人死之前并没有做太多的挣扎。
这房间是石壁建成的,沈画找不到门在哪儿,她四处敲敲打打的时候,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没用的,这屋子的门在上面。”
沈画闻声将火折子往头顶上举去,这才发现她们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一间密室,而是一个地窖,她应当就是凭着夜间依旧可以看得清楚的优势来躲避那些人的目光的。
那声音幽幽道。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扔人下来,活的,死的,都有,扔了活的过两天就会将那活的再拉上去,再扔下来时已经是死人了。”
沈画不语,她忽的好奇那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她将火折子往那声音的那处探去,却猛地尖叫一声,只见火折子的映照下,那声音的脸色惨白,眼珠子纯白,没有一丝的瞳孔,发丝凌乱的披散着,长发已经拖到地上。
沈画定了定心,她的眼珠子动了动,虽然看不见眼白,但沈画却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一种毛骨耸立的感觉爬上心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