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手掌紧握,鸦杀的动作不停,他先是围着那祭台转了一圈,洒了一圈的米,接着又到了童男童女面前,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分别贴在两人的额头,接着默念了一声,人们只觉得一股阴风袭来,童男童女额上的黄符被风扬起,红白相异的颜色显得诡异的很。
鸦杀忽的眸子一沉,默念了几句,只见童男童女的身子渐渐的漂浮起来,人们张着嘴巴看向台上不可思议的一幕,随着鸦杀的紧紧传来的声音,童男童女的身子缓缓往河面飘去,沈画心跳加速,童男童女的身子已经悬在半空中。
鸦杀看着眼前一幕,满意的一笑,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眸子继续默念,忽的人群惊呼一声,温小婵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神情却是喜悦而松了口气的。
原本应该掉进河里的童男童女忽的被一个白色的身影拦下,人们只来得及见到他飘逸的衣摆,他便已经回到树上,怀里还有两个孩童,那两个孩童被解了穴道,却都来不及哭泣,面色苍白,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莫说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大人也会被吓得丢掉半条命。
沈画倚在树干上,看着墨煊,眸子里满是赞叹,墨煊挑眉道。
“夫人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沈画笑容渐渐的淡了下来,救下这两个孩子固然是好事,但是这样一来,破坏了这场祭祀,估计整个江南的百姓都要与他们为敌了。
果不其然,人群见祭典再次被打断,不由的愤恨起来,有人带头喊道。
“着两个外族人扰乱祭典,成为江南罪人,理当处死!”
随着这一声喊出,人群沸腾起来,纷纷嚷着。
“处死!处死!”
墨煊眸子一冷,沈画亦是紧绷着面庞。她看向台上的鸦杀,他的眸底一片平静,沈画不由的浑身一怔,她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良久她淡淡道。
“墨煊,我们中计了。”
墨煊看了她一眼,面若冰霜,显然是知道沈画说的什么,这场祭祀本就不打算将这两个孩童杀死,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让墨煊与沈画成为众矢之的,要么离开江南,要么寸步难行。
沈画冷冷的看着树下的人群,身旁的两个孩子总算是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声更是令沈画心烦,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温小婵,她神色愧疚,面上释然与自责纠结着,沈画冷笑一声,人性本就是如此不是么?
正当百姓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阮之善自人群中走出,他走到台上,带了内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场上,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冷静下,听我说。”
阮之善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群,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缓声道。
“这是我墨国的国师大人以国师夫人,大家不可对之无礼。”
一语既出,人群沉寂之后开始小声额议论,沈画听到离得近的两人的窃窃私语。
“国师大人又怎样,牺牲两个小孩就我们江南这么多的人,这桩买卖任谁都知道利弊。”
令一个声音响起。
“谁知道国师大人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他住长安,我们江南人的生死并不在乎罢了。”
沈画目光阴冷,她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们大可以将我们看做普通人。”
沈画的话令在场的人一顿,接着又开始议论开。
“普通人的话还不好办,他们拿我们这么多条人命不当回事,我们还顾忌什么?”
沈画冷哼一声,接着道。
“如果你们认为我们有罪的话,那我来问你们,你们的命是命,这两个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别拿两条与数数百条相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应该无偿的赴死救你们。”
人群鸦雀无声,没有人再继续说话,沈画的话无疑是将他们心底的羞愧勾出,将他们的罪行放大,摆到台面上,任阳光直射,照出他们的丑陋。
墨煊眸底含笑,他揽住沈画的腰身,带着她与两个孩童一道下了树干,温小婵见势立刻跑了上来,将两个孩童搂在怀里,她面色愧疚的对沈画与墨煊道。
“小婵谢过两位恩人。”
沈画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温小婵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身旁的孩童扯着她的衣袖,她蹲下身子浅声安慰。
墨煊与沈画并肩从人群里穿梭而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沈画面色淡淡,墨煊半张白玉面具遮住面容,看不清神情,阮之善走上前来,谦和的做了个揖道。
“国师大人与夫人受惊了。”
沈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出声,他方才在祭台上的话,表面上是为他们开脱,实际上却是将他们的身份暴露出来,无疑是斩断了后路,着实狠戾。
阮之善丝毫不介意沈画的目光,他微微俯身道。
“让国师与夫人见到这一场闹剧,是下官的失职,还望大人恕罪。”
墨煊神色淡然,他目光在阮之善身上轻轻飘过,接着淡声道。
“与你无关,将面前这个蛊惑人心的人押到牢里,本国师亲自审问。”
阮之善面上波澜不惊,他应了声,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几个捕快立刻将鸦杀压制住,鸦杀并不反抗,他眸子里依旧一片阴冷,被捕快一步步押着离去。
阮之善看了墨煊一眼道。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墨煊淡淡道。
“没有了,你退下。”
阮之善应了声,退到一旁,不卑不亢。墨煊拉着沈画走出人群,踏上回阮府的路,远离了人群时,沈画拧眉道。
“阮之善与那祭司有问题。”
墨煊应了声,他似乎早已经预料道,声音淡淡。
“估计这便是清王的目的,让我们在江南举步维艰。”
沈画思索着,清王与国师府是敌对关系,若是江南这件事处理不好,工部便会受到重创,或许会因为失职而被革职也不是不无可能,到时候清王再安插他的人接替工部,工部这块肥肉便会落到他的手中。
但同时东方翼也对工部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因此这件事虽然与东方翼和清王都有关系,但绝对不是同谋所为,换一句话说,如果到时候工部沦陷,东方翼与清王还得再争一次,若是有法子跳过工部沦陷这一步,直接让东方翼与清王互斗便好了。
沈画目光沉了沉,目前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江南这一块的问题解决,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三个问题。
一是最主要的问题,江南雨水不断,已经泛滥成灾,若是这么下去,必然会水淹江南。
二是江南河提的建筑,河提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若是不将它建好,估计不待下一场雨来临,江南便已经不保。
三是沈画与墨煊已经被江南人视作仇敌,所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民心不向,也是无法成事。
沈画将问题分析出来给墨煊听,墨煊点了点头,向沈画投去赞赏的目光。
“此番出行将夫人带出来,无疑是带了个军师。”
沈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些问题墨煊定然是清明的很,说这番话纯粹的拿她打趣,沈画不做理睬,接着道。
“首先我们主要要做的便是修建河提。”
墨煊应了声,接着不再出声,沈画也陷入沉默,这一地步便遇到了困难,江南的百姓显然不会听从他们的话,光凭着官府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毕竟修建河提是一个大工程,容不得半点马虎,要有力气与魁梧的身材,才能搬得动沉重的建材。
即便官府的人有人数,气力也睡不够的,这件事情还是得靠百姓来帮忙,但是他们已经得罪百姓,依靠阮之善更是不可能,他显然是与清王是一党,因此才会设祭祀那一个陷阱,等着墨煊与沈画跳下去。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人力齐了,朝廷的物资被东方翼劫下,一时间也没有这么些材料。沈画不由得低叹一声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是一铜钱逼死英雄。”
墨煊轻笑一声,惹得沈画一阵冷眼。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你一人对付东方翼与清王两人已经是弊端,没了工部你在朝廷上便更不容易与他们抗衡了。”
墨煊心中一暖,沈画这般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见她这般愁闷的模样,墨煊有些心疼,他轻声安慰着。
“夫人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画抿唇不语,她转身抓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咀嚼起来,墨煊见她动作,眼底轻笑。
后来真的如墨煊所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温小婵来找他们,沈画还在为她当时的表情心底不舒服,见到她来,面色淡淡道。
“进来说吧。”
温小婵的衣裳几乎湿透,发丝贴在脸颊,虽是春季,也禁不住这样的雨水冲刷,她打了个哆嗦,沈画拧眉看了她一眼,将一旁的干毛巾递给她道。
“擦擦吧。”
温小婵接过,浅浅的对沈画一笑,沈画别过目光,温小婵生的很美,属于眉眼淡淡的那种,耐得住细看,待到熟识之后,有有一种迟来的惊艳。
沈画坐在椅子上,温小婵坐在她的对面,手中还拿着毛巾,头发被擦得半干,但依旧是黏在一块,她面容干净,看了沈画一眼,轻声道。
“夫人是否要修建河提?”
沈画挑眉。
“你怎会知道?”
温小婵苦笑一声,白皙的面上浮现一丝苦楚,她半低着眉眼,轻声道。
“不满夫人说,我去牢房看过我夫君,从他口中得知的,他让我来帮国师与夫人。”
沈画一顿,脑中一闪而过的鸦杀的面容,他不是同阮之善是一道的么?怎会来帮她?温小婵知晓她的疑惑,她急切道。
“夫人您误会了,我夫君是同我演的一场戏给你们看的。”
温小婵见沈画面色发黑,急忙接着道。
“阮大人威胁我们,说如果不帮他演这一出戏,便要将平平安安真正的当做祭品寄给河神。我们夫妻俩也是逼不得已。”
沈画面色稍霁,但是疑问接踵而至,她不禁问道。
“他为何会选你们家?还有你夫君为何又想起来帮我们了?”
温小婵咬了咬唇,目光里一丝异样划过,她道。
“因为鸦杀会戏法,这在江南是绝无仅有的,因此他选上了我们家,至于鸦杀为何忽然将真相告诉夫人,还要帮助夫人,我也无从得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