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告诉我吗?”
晋黎慌乱撇开头,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躲进屋里,可他刚刚要站起来,就被男人轻轻握住手腕。霍非池看着想要躲开自己的小孩,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还是狠下心了说:
“你是经过后天改造的人造人鱼,明明应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你见到我的第一面,却说自己的家是在古早期的华夏,你能懂得很多现代社会人类都无从所知的古早期的东西,从酸梅汤到那些配料,再到今天我们在古意街上见到的许多东西,还有玉楼阁中那尊被裹在丑陋外表下的玉雕龙……我承认自己以前对你说的话没有放在心上,但小黎,你现在能不能重新告诉我……你,真的是来自华夏历二十一世纪的人吗?”
晋黎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霍非池竟然会这么说!
感受着男人紧握他手腕上那不容拒绝的力道,晋黎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他:“如果我还说自己是华夏人,你会相信我吗?”
“我信。”
霍非池握着晋黎手腕的力道紧了紧。也只有如此这般答案,才能解释地清为什么桑七在对晋黎身份的调查中,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因为晋黎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然而,霍非池心底对晋黎身份怀疑并没有结束,他想到小孩那完全迥异于正常人突然拔高的身体,还有最开始自己尚处在基因链崩溃时期,基因等级面临降低之时,就是眼前之人给他渡过一个柔软又温暖的亲吻后便突然转好的身体,于是又将这些事情摆到了晋黎的面前。
而随着霍非池一条条将事情都摆出来,晋黎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急跳个不停。
原来自己做的事情霍大哥已经知道了!那他会不会已经发现自己是会妖法的妖精了?
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挣脱开霍非池的手掌,晋黎就像惊慌失措般地兔子猛地往后一跳。然而就在跳开的同时,晋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那么轻松地便一跳就是三米远。
“……”刚刚发生了什么?
晋黎站在离霍非池几米远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刚刚一蹦下的距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他他他……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不过晋黎甩开的霍非池心却慢慢地沉了下去。他坐在沙发上,垂落的眼睑让人看不清被他遮住的眸内是如何的情绪。但晋黎只看过男人的身影一眼,便知道这人在难过。
是因为自己不肯开口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可哥哥却仔细叮嘱过他,他们妖精的身份是绝对绝对不能暴露的,不然就会被抓去做很恐怖的实验!虽然晋黎相信霍非池是个对自己很好的人,但他却更相信哥哥说过的话。两厢一比较,晋黎还是决定千万千万都不可以对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是……霍大哥在难过。
晋黎忍不住一步又一步地往前挪,天知道他多想扑进霍大哥的怀里揉揉蹭蹭给抱抱,用温暖的体温去安慰一下男人。
可就晋黎别别扭扭往前挪动的时候,安静的客厅中却响起霍非池冷冷清清的声音。
“基因突破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失败了。”
男人垂着双眸,遮蔽在阴影下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就在我即将失败的时候,我却看到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有一片很美的荷花塘,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少年对着一条全身都散发着金色阳光`气息的小锦鲤说了很多话。”
话音刚落,晋黎宛若乌龟挪动的脚步却顿了下来,他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但就在我要出声问的时候,我眼前却又换成了另一个模样,有个小娃娃,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他说他要给我一样东西,还说只要我拿了他的东西,就必须要好好保护他。他向我伸着手,可我却突然想起了你……”
“为什么?”晋黎下意识问。
“因为那个小娃娃的样子,就是小时候的小黎啊,你们很像。”霍非池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深邃的双眸深刻地望向晋黎,“而且让我后来才注意的到的一件事是,那个荷花池中的小锦鲤,跟后来小娃娃的声音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错不错地紧盯着晋黎。
而晋黎在这一瞬间却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避开男人紧盯不放的双眸,只想化回原形缩进水底再也不要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霍非池却突然走到晋黎身边。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晋黎的身形笼罩在了狭窄的黑暗里。
晋黎抿抿唇角,下意识咽下一口口水,只听霍非池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小黎,难道你就是荷花池里的那个……”
“我不是锦鲤精qaq!”晋黎双手捂住眼睛,心情一紧张就抢在男人开口之前把话说了出来,可话一出口,他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这不就是人类常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的身份竟然是被自己亲口`爆出来了!!!
缓缓抬起头,晋黎扒开手指透过指缝偷偷抬头看向自己的上方,只见男人双眸里酝满了了然的意味。
天呐!他是不是就要被霍大哥抓去做实验了!
晋黎想到哥哥的话里给他讲到的在实验室的各种恐怖故事,他眼眶一红,瞬间就“哗啦啦”地哭了出来。而哭泣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身体本就已经特别疲惫了,于是晋黎干脆本着自己的心意,直接扑进霍非池的怀里放纵心情地哭了个天昏地暗。
霍非池早就有了晋黎并非人类的心理准备,得到晋黎的答案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然而他想到了千万种晋黎跟自己交代身份后的可能,可偏偏就是没有料到晋黎会在自己怀里哭到这么伤心。
晋黎还在啪嗒啪嗒淌着金豆豆,他把哭出来的鼻涕全部坏心思地抹在了霍非池胸口的衬衫上,甚至非常坏脾气地把男人整洁的衬衫用鼻子揉皱,然后哽哽咽咽地开口说: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可你能不能过两年再把我送到实验室……我,我才来这个时代不到一个月,还想再看两年这个世界的风景,吃这个世界里的好东西,还有家里那些电影,我都还没有看完……”
怀里的人似乎越说越伤心,可霍非池却是奇异地将眼前的少年同幻象里那个向荷花池下少年郎撒娇不肯勤奋修炼,只愿听小戏子说故事的小锦鲤精重合了起来。
把死死扒在自己胸口,明明长高长大了不少却还是一副小娃娃作态的小锦鲤精从怀里挖了起来,霍非池看到晋黎哭红的双眼,忍不住心底一软,用手抹去他眼角的湿漉漉的眼泪,轻声问他说:“你怎么会以为我要把你送去实验室?”
“因为我是妖精啊。”晋黎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抽抽鼻子说,“你们人类不都爱把我们妖精抓去做实验吗?你们会拿手术刀割开我们的身体,释放出我们的血液,然后将我们打回原形,供你们进行各种可怕地不得了的研究吗……”
听到这里,霍非池心中一疼,他不知道在古早时期人类对于妖精的态度竟然这么残忍。抱着晋黎的手臂又收了收,霍非池只沉声认真又坚定地对晋黎说:“我不会将你送到实验室,永远都不会。”
而晋黎闻言却是愣在了霍非池的怀里,他不可置信地仰起脑袋,眼睛红地像两个小铃铛:“你真的不会把我送到实验室里吗?”
看到晋黎眼里的不信任,霍非池脸色一沉说:“你觉得我会吗?”
这一瞬间,晋黎觉得自己嘴里只要对着男人吐出个“会”字,那一定会发生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于是,晋黎十分干脆地摇摇头,小声说:“不,不会吧。”
霍非池的脸色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终于渐渐缓和下来,而晋黎敏锐的五感也立刻告诉他,危机过去了。
之后霍非池便抱着晋黎这个大型的锦鲤精走回了卧室内。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晋黎一想到男人不仅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后没有感到害怕,而且也不会把自己送到实验室去做实验,于是心情由阵雨转晴,整个人便又昏昏欲睡了起来。
霍非池看着把自己哭的眼睛红肿,又变得没精打采起来的晋黎,眼神一暗。
“我好像长大了。”晋黎被他抱在床上,突然没头没尾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晋黎使劲睁了睁困倦的眼睛,拉住霍非池的衣角,小小声说,“霍大哥你陪我睡吧。”
“怎么了?”霍非池侧过身子稍微躺了过去。
“唔,我在长身体,要吸收力量。”晋黎这时候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他只循着本能蹭进了霍非池的怀里,却没看到霍非池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表情。
用手指戳戳小锦鲤精的白白嫩嫩的脸蛋,昏暗的灯光下紧紧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呈现着朦胧的亲密暧昧,看着已经陷入熟睡的晋黎,霍非池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偷看过家里收藏的,一本关于古早时期各种美艳妖精与书生之前的爱情故事。
妖精都是要吸收精气的吧?
他想。
***
“小黎!”
精致却略显朴素低调的屋内,穿着繁复长袍的年轻人陡然挣开双眼,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直到他摸到了床头放着的无框眼镜,尚还有几分迷茫地眼神才重新清明起来。
一直等候在屋外的黑衣仆人听到屋内的动静,带着几个灰衣仆人低垂着脑袋,恭敬地走了进去。
“主人,现在可是要吩咐厨房准备晚餐?”黑衣仆人低声道。
穿着繁复长袍的青年只摆了摆手,从床榻走了到了桌前,揉着酸胀的额角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今天下午有什么事发生吗?”
黑衣仆人闻言,越发恭敬地弯腰同青年说:“回主人话,今天的确有一事发生。”
“说。”
“今天下午位于第七居住星上的玉楼阁主事传来消息说,楼内拍卖会出现重大纰漏,有一位下仆将那尊玉雕龙当做普通顽石摆上拍卖会的展台,被人用十万地球币买走了……”
“你说什么?!”按压着额角的手指一顿,长袍青年睁开双目,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映满冰凉刺骨的冷意与怒气,“先前不是吩咐裴济尽快将玉雕龙带回来吗,玉楼阁的主事怎么还能让它出现在拍卖会上!”
“这……属下不知。”黑衣仆人头垂得更低了,“还请主人息怒。”
强压下心头的怒气,青年只觉得眼皮在“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扫了一眼室内,突然眼神一变,冷声问:“裴济现在去哪了?”
环视一眼把头埋得更低的众人,青年不由被气到发笑,语气却还算平静。
“……他又去追那个叫慕从乐的小明星了?”
黑衣仆人此时大气不敢多喘一口,而他身后的灰衣仆人许才是新来不久,见青年面上还挂着笑,便大着胆子越过黑衣仆人上前说:“主子,裴济少爷的确是追着名叫慕从乐的艺人去了,听说那个慕从乐要在地球联盟开什么巡星演唱会,这会儿……应该是到第七居住星了。”
“是吗?又是第七居住星,也正巧了……”听到灰衣仆人的话,青年冷笑一声,“黑三你去给裴济带句话,就说如果那尊玉雕龙找不回来,那他也不必再回家;另外冻掉他名下所有□□还有月账收入,我看他没了钱,还能不能追到所谓的小明星!”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灰衣仆人身上,草草地打量了一下这人,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对黑衣仆人道:“让他收拾收拾东西走吧,暗隐容不下心大之人。”
“主……主子?为什么要赶我走?”灰衣仆人眼底的沾沾自喜还没有下去就听闻如此惊天霹雳,脸色不禁瞬间灰败直至苍白,他颤声向前一步却被黑衣仆人拦下。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正对上青年那双狭长地几乎可以看透人心的双眼,灰衣仆人内心就像被人兜头被泼下一盆冷水,嘴唇抖了抖,却再说不出话来。
屋内,其余灰衣仆从各自低着头,黑衣仆人一手将他的后领提了起来,毫不客气地送出门外。
衣袍繁复的青年站在屋内,冷眼瞧着剩下的几个灰衣仆从,过了半晌才有缓缓开口说:“既然你们都是为了内心所求而来做我的仆人,那就要牢牢遵守这里的规矩,我这人最不喜欢的便是像刚刚那样没有主仆等次之分还心有妄想的蠢货,望诸位好好记在心上。”
“是。”灰衣仆人们纷纷垂首应是。
而被关在门外的仆人却只满心绝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望着眼前这座恢弘大气的庄园,失落的叹下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等等。”
突然灰衣仆人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呼喊声,他心里一动,转过头果不其然是黑衣仆人的脸。
“黑三兄弟,难道主人有原谅我了?”他小心翼翼地又满含希冀地问。
“原谅?”黑三古怪地笑了一下,只上前拍拍灰衣仆人的肩膀说,“我只是来帮你个小忙,顺便送你一程。”
“小忙?还送我一程?”
灰衣仆人心里突然有阵不好的预感闪过,接着他只看到黑三的手里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之后眼前便是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半个小时后,母星世纪花坛边,过路的行人来来往往,但他们的眼睛却都时不时地往一个方向投去好奇地两眼。
“爸爸,那个叔叔在那里干什么?”年幼的小人鱼天真地指着花坛里用跪趴姿势,对着一尊猴像匍匐祭拜的身影问。
牵着小人鱼的中年人鱼看着男人的姿势也是一言难尽,听到自己的孩子问,他只好哄骗着小孩说:“那个叔叔可能是在连功吧?听说高等级的基因者们修炼的方式都特别独特,那个叔叔可能是其中之一哦。”
“哇!那叔叔好厉害!”
伴随着小人鱼的惊呼声,花坛猴像面前的身体终于慢慢动了动。
穿着灰衣的男人迷茫地从花坛前站了起来,看着周围人纷纷对自己投来好奇的眼神,不由红了脸。但他却也奇怪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满心疑惑。
自己之前不是因为基因等级修炼到了瓶颈却迟迟无法突破,所以一直在联盟的十个居住星之间来回游历冒险吗?他还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加入了一个特别神秘的组织,诶?那个组织是什么来着?
男人皱着眉看看四周。
怎么看自己现在好像是回到了母星的样子?
难道他是在做梦?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