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晚上七点不到,黄昏已至末尾。
有传言黄昏是逢魔之时,是一天阴阳的交接,在这种时刻总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就是在黄昏,立花泷见到了差一点天人之隔的宫水三叶。
烧红半边天的晚霞退去之后,整个天地之间变成了蓝灰色。
暮色笼罩着整个伊势神宫,从里到外,不管是什么都灰蒙蒙的。
明日川的手和春奈十指相扣防止她走丢,即便是有手机,在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一旦走散也是很难相遇的,他可不想美好的夜晚让春奈在四处寻找自己的路上度过。
“喂喂喂,凉介,你说外宫这些摆摊的,是怎么获得许可的?”亚美手里捏着棉花糖,小小地咬了一口很是开心。
凉介对于亚美的询问耸了耸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烟花大会年年都有,兴许摊位是祖上传下来的呢。”
亚美于是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明日川笑了笑,凉介这家伙又开始了。
难道逗自己女朋友就这么好玩吗?
春奈很显然也信了,她戳了戳明日川的胳膊,然后指着旁边一个卖章鱼烧的摊位流口水。
“嘶……明日川哥哥,你说这家章鱼烧的摊位传了几代了?会不会从老板的爷爷开始,每年就在这里摆摊了呢?”
明日川看着春奈星星眼的样子,无奈笑了笑,给她擦去嘴角的口水,然后将其领到了摊位前。
“问一下小章鱼烧吧,兴许它们的祖先就一直在这里等待有缘人买走它们呢。”
揉了揉春奈的头,他看着年轻的老板说道:“四份……算了,就两份吧。”
回头看了看和凉介有说有笑的亚美,他很清楚跟朋友和朋友的伴侣出门,最好不要去插手人家的事情。
只要管好身边这个眼睛都看直了的小馋猫就好。
“好嘞,客人请稍等,你前面还有五份,很快就做完了!”
看着年轻老板身上的水干服饰,明日川就知道这些摊位都是伊势神宫官方下属的。
想来也是,平时管理森严的伊势神宫怎么可能让个体户随便进入?策划采用的模式和仁德义塾高中的体育祭一样,都是官方在操作,防止出现意外。
但这种事没必要和春奈解释的太清。
他是来陪她逛庙会看祭祀的,而不是来当导游做科普的,男女感情不需要太多的门清,这点同样适用于恋爱中。
耳朵微动,明日川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
回过头去四下寻找,但周围都是在等章鱼烧的游客,饶是明日川身高有优势,但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也很难找到那一丝声音的主人。
“错觉吗?”他只好用这种说法安慰自己,重新将目光投向小摊上的章鱼烧了。
在离着明日川和春奈十几米的地方,两个身穿华丽浴衣的少女一前一后。
初鹿野一身白色浴衣相当华贵,不管是从针织刺绣还是做工上都无可挑剔,而且不知为何,那衣服造型更像是和服而非浴衣。
结城爱跟在她身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像这种规模庞大的烟火大会她还是第一次见,贫穷的神奈川乡下最多也就有个十里八乡的庙会,撑死十几个摊。
而且每逢有庙会之类,她总归不是那些游客,有闲钱有时间去玩耍。每每这时她就要挎着篮子将平日里母亲做工余下的手工物件拿到庙会上去卖。
她卖的也不贵,针脚极密的小物件只在成本的基础上多加五六十円的手工费,那篮子里的东西全卖上,也不够回去的电车钱,所以结城爱总是跑着来跑着回,练就了一身在学校追不良的脚下本事。
若是遇上偶有同样摆摊的大娘受了结城爱帮扶,临结束将卖不出去的小玩具或是吃食匀给她一份,结城爱便感恩戴德了。
所以像今天这种穿着好看的橙色浴衣来庙会上过瘾的事,她还是头一遭,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兴奋。
但跟在初鹿野身后,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便也只好将情绪压在心底,盼望着若是去了内宫祭祀不需要她忙前忙后了,便来外宫买些伴手礼回去给弟弟妹妹。
再不济拍两张照片也是好的。
结城爱的小手紧紧握着的提包里还装着一个小礼袋,里面放着红色的御守。
这是临出门前她鬼使神差放进包里的,即便现在她也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
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遇上神谷君呢?
据说高一(E)班的同学们已经离开伊势市了,即便是神谷君真的跟着班级跑来修学旅行,现在应该也在回程的新干线上了吧?
初鹿野斜瞥着身后的结城爱,收回目光。
虽然结城爱的心声对她而言没有明日川那么清楚,但她还是能隐约听到结城爱心里对烟火大会的向往和……对遇上某个狗男人的期待。
幸亏只是感激之情送个礼物,而不是什么爱慕之情。
不然初鹿野可能会辞了她。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那个狗男人好感有佳?
呵,简直就是从潘多拉宝盒里钻出来的雄性直立动物。
她没注意的是,被结城爱带的有些偏,走了一路她的脑子里也全都是神谷明日川的事了,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用不同的形容词贬低对方。
今夜的内宫不对外开放,只对买了祭祀门票的游客敞开大门。
负责安检的警卫人员看见气场十足的初鹿野冷着张脸过来,索性拦都没拦,直接放行,连带着身后的结城爱也是如此。
他们是认识初鹿野的,在山庄里就见过。
这些负责安保的人不再是日本警卫厅的警察了,全部都换成了山崎家族的私人武装力量,毕竟这场祭祀关系到山崎家族的立足之本,得向日本皇室有个交代。
今天除了跟山崎家族关系莫逆的这些家族和政客之外,还有皇室的成员也会来参加祭祀,要知道皇室自称神之后裔,自然对这些东西很是看重。
初鹿野大吾一直在跟山崎野俊和山崎狮郎待在一起,唯唯诺诺的样子像极了是个跟班。
这样子看在那些政客和其他大商贾眼里,除了有对初鹿野大吾的不解,更多的是对山崎野俊的凝重。
世人皆知初鹿野财团只手遮天、与国同休,但很少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个秘辛横在初鹿野家族和山崎家族之间。
这是这些高层人们普遍的思想,逐渐的,初鹿野大吾的威胁和出现被他们归结到了山崎野俊身上,山崎家族对他们的桎梏逐渐大了起来。
初鹿野家族给他们的感觉,更像是山崎家族的一条狗,一条能咬死人的恶犬。
而这条恶犬的纤绳,就握在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手里。
那么对付一条恶犬容易还是对付一个老人容易?
初鹿野大吾看着自己女儿,笑了笑。
当爹的能做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