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瑾芸姑娘到了!正在茶亭之中等您。”
“知道了!”王长旭在屋中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
王长旭正是和王凤麟号称为君子双壁的那个王姓中年人,当日在玲珑楼内被常笑采取不理不睬憋死你策略,结果给气得险些爆炸的那位。
即便事情过去了几天,王长旭此时的面色依旧还是不大好,自从被常笑轻视藐视外加蔑视的冷处理之后,他就成了一大笑柄,堂堂御史,以嘴尖皮厚,骂死活人,骂活死人着称的王御史,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毛头小子整理一番,还一点脾气都没有,是人都要他的笑话,更何况他这几年没少骂人,被他上本参倒,去蹲大狱的也有不少,这些人更是幸灾乐祸,添油加醋的四处散播这件糗事。这叫王御史好生气恼,请假在家好几天,连朝堂都不去了,没脸去。从这点上他就不如王凤麟,人家也被常笑依旧是该上朝上朝,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旁的王夫人是个三十**的女子,相貌端庄,说不上一流水准,但也有自己的一番美妙之处。
她一边给王长旭用银勺调动一碗镇火气的苦瓜茶,内中加了蜂蜜是以要搅匀才成,一边笑道:“是瑾长的丫头吧,当年我还抱过她呢,那个时候你和瑾长好得兄弟也似呢。”
王长旭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当年也不过着瑾长那小子走了些许运道,官职比我略高一位,在以后的日子里面或许能成臂助,这才倾心与他相交的,没想到他却死得这么早,之前做的种种拉拢全都化为泡影,年节之时咱们的礼物可没少送过,现在全都打水漂了!这还不算,他的丫头又找上门来,这才叫人头疼,你置之不理吧,明天说不定就传出我王某人不念旧情的谣言,你理会她吧,她总有千般求肯,我才懒得管她死活,先晾她一会,羞臊她一番,然后你再出面请她吃点东西也就罢了,记着,什么都不要答应她。这种人稍微沾染上就甩不掉了。”
王夫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当年瑾夫人和我也算是手帕交呢,不过瑾夫人她人都死了,这以往的情分什么的也就荡然无存了。老爷你不愿意沾染麻烦,管她死活,我就去打发她走,免得她赖上咱们王家。”
王夫人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瑾夫人虽然命不好,早早走了,但终归是留下一个女儿,我随老爷这么久,却一直未能给您生养一儿半女的,现在已经是不惑之年更没有指望了,每每想及此事,便心中难安,可恨春巧肚子也不争气,一直未能给咱们王家添丁进口,老爷不如你再蓄一房吧。”说到这里王夫人眼圈便微微发红。
王长旭闻言,微微一叹,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道:“夫人,这种事情终不能强求,你也开一些,若是老天真要我王长旭绝后,那也没有什么,到时候黄土一埋,咱们夫妻两人同居一墓,厮守永久,也算是一大快事。”
王夫人闻言更是难过,眼泪哗的就滚了下来,顺着香腮划过,颤声道:“不行,老爷,我一定要王家子子孙孙的,我再给老爷物色个好生养的!”
王长旭微微摇头,但还是道:“家里的事情都是你管,你随便吧。”要说就此绝后,王长旭也是不大心甘的。
王夫人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瑾芸坐在茶亭之中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光茶水就放凉了十几壶了,巧福和春来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对方显然毫无诚意,继续等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很想劝说小姐走了算了,但是一想到小姐人生地不熟,又是女儿家,在这京师之中举目无亲的境况,便只得压下心中的种种火气。
反倒是瑾芸十分淡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端庄无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露出来,一副淡然模样。
春来和巧福在后面着瑾芸原本柔弱的肩膀腰背,此时似乎变得挺拔了许多,坚毅了许多,没了原来的那种风吹便折的感觉,心中都不由得为小姐折服,关键时刻到底还是小姐这种读过书的女子。
王家的下人倒是不曾慢待瑾芸,茶水凉了便立马换下,重上热茶,但这种被人生生晾着的感觉说什么都不好受。
瑾芸要是不曾见到那株雷雨之中依旧挺拔的神仙树的话,恐怕现在早就羞愧无地,早早离开了。
终于,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瑾芸听到声音,便站了起来,走前几步迎到门前。
王夫人缓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三分矜持,了瑾芸一眼,随即双目微微一亮,一双眼睛上下下的打量了瑾芸一番,脸上原本的自矜之色忽的消散了,好似寒冰化为春水一般,亲切的上前拉着瑾芸的手道:“贤侄女久等了,刚巧府中有点事情,处理起来有些麻缠耽搁了。”
瑾芸原本紧绷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松,着王夫人的亲切态度,似乎不像是故意羞辱她,叫她在这里久等的样子。
“婶婶那里话来,瑾芸没有等多久。”瑾芸轻声说道。
王夫人拉着瑾芸的手进了茶亭,坐下后还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瑾芸,得瑾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王夫人才收回目光。
微微一叹道:“当初我和你娘亲也算是手帕交,没想到这么几年没见,便天涯永隔了。到你我便好似到了她的身影一般。”说着王夫人以手帕擦了擦眼角。
瑾芸心中也是涌起一丝悲苦,眼圈微微一红,但随即便被瑾芸强自忍耐下去,见了那株树后,瑾芸便告诉自己,瑾芸以后都不会哭了!
王夫人随即又道:“贤侄女现在只有一个人么?可曾婚配没有?”
瑾芸不知道王夫人为何会有此问,面色微微一红,心中不期然又想到了那个身影,但随即便被她强行抹去,她告诫自己,要坚强,要长大,常笑对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情意,她一定要忘记这个深深扎根在心底的男子。
“瑾芸只是孤身一人,并未婚配。”
王夫人闻言面色更是亲近,拍了拍瑾芸的手道:“贤侄女你不必担忧,在这京师之中,我们王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勋贵豪门,但怎么也算是稍有底蕴,你叔父在这京师之中也算薄有一点名望,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那个要是敢欺负你,我可不答应!”
听到王夫人之言,瑾芸一块大石算是彻底落地了,这显然不是敷衍之语,是王夫人诚心诚意的言语,要是想要敷衍她的话,常夫人有各种言辞叫她明白,但现在这种说法,显然非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说法。
随后王夫人拉着瑾芸的手,问这问那,瑾芸也一一得体回答,到底是书香之家出来的女子,即便落魄但行为处事自有一番教养格局,王夫人越来越喜欢,越来越亲切,瑾芸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虚此行,这王夫人真好似自己的娘亲一般对待自己,自己终于有了一个依靠。
一直到天色将晚,瑾夫人殷勤的挽留瑾芸在府上吃饭,瑾芸本来不想留下打扰,但推脱不过,便答应下来。
王长旭此时正在书房之中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古籍,他脑中此时所想的都是常笑这小子的奸诈表情,相对于瑾芸时不时的想起常笑,王长旭可比她还要惦记常笑,这几天来,他日思夜想,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常笑!只不过他所想的是怎么出了心中那口恶气,找回自己丢失的颜面。
王长旭刚刚想出一点点头绪,正要抓住的时候,书房外传来老仆的声音道:“老爷,夫人请您去用膳。”
王长旭的思路一下被这老仆打断,这使得他恼火不已,抓起桌子上的一方砚台隔着纸门就丢了出去,将纸窗砸了一个大洞。
王长旭除了对王夫人好些外,脾气格外不好,尤其烦人打扰,动辄飞物打人,这在王府之中是人尽皆知的,尤其是几天前王长旭被常笑羞辱大大的丢了颜面,这几天火气更大,这老仆来传话之时便已经料到眼前这一幕,身子微微一侧,但这一方砚台还是擦着额角飞了过去,将他额头刮出一道血印儿。
王长旭烦躁不已的在屋中吼道:“滚,滚远点!”
老仆抹了下额角,他却不能走,他知道只要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王长旭就不会这样了,毕竟这是王夫人在叫他,若是换了别人叫他,给这老仆天大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开口。
“老爷是夫人叫您去用膳。”老仆声音大了些,将夫人两字也咬得更重了些。
果然,书房之中静了静,随即王长旭走了出来,眉头依旧紧皱,自言自语的道:“不是叫她和那小丫头随便吃点东西么?难道那丫头已经走了?那丫头走了没有?”后面那句则是在问那老仆了。
老仆连忙答道:“还没走,夫人和她很是亲近,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叫您前去。”
王长旭微微一愣,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随即摇了摇头,但还是迈步走向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