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叶清仙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次次被卷入不同的幻象，确立周围没有危险后，她轻轻起了身，着眼望去。
只见，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空气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浑浊味道。她取下腰间的倾世朝空中一丢，堪比日月的光亮瞬间荡起，照亮整片一望无际的原野。
叶清仙不自然地捏住手中的古琴，心中万分忐忑。双足踌躇徘徊，纵万千光芒集于一身，未知的恐惧还是战胜了她所有的坚毅。
倏得，那可恶可憎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如分裂出的恶灵，凸显最阴暗可怕的一面。
“哎，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等着，接下来的游戏才好玩。”
霎时，跟随其间的倾世珠褪尽芳华，黯淡无光，垂垂落在她略微颤抖的手掌中。叶清仙没有再仰天怒吼，亦没有自暴自弃。她隐约感觉，命中真正的劫数要来临了。
耳中，呼啸的风声连连划过，眼前的天地不再似刚才那般沉寂，惊涛拍岸的巨声夹在湿润的空气中，倍显惊骇。她抬起头，只见灰蒙的天色涌动着一团又一团铅云，尽是一派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叶清仙故作镇静地盘坐于地，心中却咚咚乱跳。她将未央琴驻于身前，指尖飞快地在琴弦上划过。丝桐古声迅如闪电，四处疾走，全然没了方才石洞中的悠扬婉转。琴音个个击中密云，发出震撼的炸裂声。
朦胧间，密布的乌云分向两边，一条漆黑的裂缝划破天际，疯狂地吸取着四周所有的灵气。叶清仙依然拨弄着手中琴弦，企图拖延那异象的扩张。无奈她灵息着实薄弱，不过驾驭此琴片刻，额间的汗珠早已将前襟打湿，双颊微烫。
即使是以卵击石，她也决不放弃！
渐渐，那吸取大量气息的裂缝愈来愈大，黑色的魔灵四处飞窜，灰蒙的天空顷然变成群魔乱舞的幽都。叶清仙终于承受不住十指疼痛，双手猛然撒开。
空中，数团魔气即刻冲向地面，化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形。
“小姐，我好痛苦啊……”
“好难受啊，整个身体都在被火烧。”
“呜啊……”
……
叶清仙惊恐地看着身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特别是中间那个身着滚雪细纱的女子，那是自己曾赠予她的芳诞礼。
她拽住身后的衣角，死咬下唇，面露难色。尽管叶清仙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皆是假象！可纵是仙家都难逃七情六欲，更何况她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呢？
叶清仙跪倒在地，无助的泪水潸然落下，滚到毫无生气的杂草间，消失不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双儿，还有叶府的大家，对不起……”
除了最无力的三个字，她已经无话可说。嗓音愈发嘶哑，哭腔渐渐盖过所有能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哀鸣不绝。可她哪里知道，周围的魔灵只是没有感情的复制品，直到那个和双儿一般模样的幻象狠狠击中心口，叶清仙才幡然醒悟。
呵。叶府之人，早就沦为神器争夺的牺牲品。如今百转千回也不过是为阻挠自己的天道，爹去了，娘去了，就连常伴身侧的玲珑也牺牲肉身，徒有神识。她强忍住胸口的疼痛，两掌各执冰火，相互融合。
蓝色的霜雪混着赤色的烈焰，在空中荡起莫名的浪花。丝丝银光围绕左右，两重灵气由浅入深，仿佛日月撒下的点点光辉，清冷又炙热。
两道灵光迅速将聚拢而来的魔灵缠绕捆绑，叶清仙看向个个难忘的面孔，终是狠心拾起地上的未央琴。但愿，此琴无尽，祥和永生。
她随手绕上两团灵息，不顾指尖的酸麻疼痛，再度飞快弹起安抚一切妖魔鬼怪的《未央赋》。
“啊，小姐快救救我，我好痛苦……”
“小姐不要啊，我是双儿。”
“呜呜……”
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叶清仙的内心却再没有半分波澜。她全神贯注于指尖的悦耳灵音，周身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净。
是时，那群魔灵化身的幻象个个散为飞灰，随风飘散。只是空中的裂缝仍在贪婪地索取，像是要召唤着什么。叶清仙略微松开手，指尖的位置仍不敢离开琴弦，以免生变。
浓郁的血红色缓缓从裂缝中溅出，脚下的土地剧烈地晃动着。她心中一惊，赶忙腾起两股风力，身子浮上半空。可那万魔丛生的裂口仍不满足，强大的魔气从中压下，叶清仙只觉胸口愈得沉闷，难以喘息。
这便是真正的天劫么？
她尽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慌，身子缓缓靠向血色稍弱的地方。昏沉之余，叶清仙瞥向那血光四溢，熟悉的感觉遍及全身。她突然觉得，缝中的世界，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劫云簇拥，叶清仙闭上眼，她将未央琴藏于身中，屏住气息一股子钻入腥气大喷的裂缝中。
“不要……”
匆匆赶到的程霜望着愈发微弱的血光，声色凄厉。
“还是……晚了一步么？”
她望向身后双颊绯红的谢言亭，眸间涌动着说不出的怒意。可转念，那腔怒火又转为小女子的柔情百媚。程霜摇摇头，有些无奈地望着恢复正常的天色。
谢言亭将蓝光闪闪的雪心铃收起，轻轻走向她的身旁。他看着她或怒或悲的美目，心中一阵凄然。圣女的天命所归已然得到答案，那他们的呢？
“别担心了，她会没事的。”
除了违心的安慰，谢言亭明白，很多事他当年做不到，现在依然做不到。
程霜静静靠在他的肩头，心中涌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想，能在这样的乱世中有个宽厚的肩膀是属于自己，此生无憾。
两个人，谁都没有对那个缠绵悱恻的吻作出疑问或解释。不知什么时候，灰蒙的天空拨开云雾，明媚的阳光丝丝缕缕披洒在他二人身上，新生的勇敢破土而出。
“我爱你。”
谢言亭轻轻碰了下她光滑细腻的脸蛋，微微一笑。
程霜适才明白，爱从未离开过她，是自己选择离开了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