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仙死死揪住那女子的裙角不放，鲜血漫上罗衣，染尽红霜。
“呀，这可是我刚换的新衣裳。”
女子掏出衣内的锦帕在嘴边轻轻擦拭，脚下忽得腾起一股劲风，将她弹出数尺之外。
“小……小不点。”
水若顾不得胸口的伤痛，艰难地向远处的叶清仙走去。
“哎，这么快就不行了，真是无趣！”
女子蹲下身，扯过脚下男子的俊脸持于掌心，恣意抚动。
宁衡拼命晃动着麻木不堪的躯体想要挣脱，却不想那脸前的玉手竟如捆仙锁般顽固，教他动弹不得。
半晌，才低声道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究竟想……怎样？”
面前的女子笑而不语，柔荑般的细嫩在他脸上绽开无数朵温柔的浪花，滚着灯火折出的几道殷红，微泛上醉人的潮色。
“唔……”
宁衡无奈地停止了一切反抗，任凭自己的脸愈发滚烫。
身后的水若依在缓缓前进，她看着叶清仙血肉模糊的玉体，鼻中竟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意。
“等着我……”
被飓风吹倒在地的叶清仙已是死气沉沉，残破的衣裙衬着道道血痕，面目全非。她用尽体内的最后几分余力，微微翻开眼皮。嘴角，露出惨如白灵布的奠色。
“看来，今日天要亡我叶清仙。”
她方想阖上眼皮就此去罢，一双熟悉的手臂忽将自己拉起。
“我决不允许你放弃！”
那声音虽沙哑疲惫，却仍难掩发语者的一丝坚毅。叶清仙仿佛被这情绪感染，不听使唤的双腿颤颤巍巍地直起，和水若并肩前行。
“姐姐，你说我们……能逃得过么？”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让你死。”
叶清仙似乎从水若的眼中读出些许真意，哪怕只此一刻的宽恕。
“哟，站起来了？”
女子仍蹲着身子玩弄瘫软在地的宁衡，只是目光渐渐向她二人望去，阴冷至极。
叶清仙松开水若搀扶的手，眸间的怒火愈发猛烈。
“虽然我不知道这千灯镇与你有何渊源，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又何必一直在记忆的阴霾里煎熬？”
“呵？不自量力的东西，胆敢在我面前卖弄口舌。”
女子猛一起身，周身涌现出数只形色诡异的蜘蛛，朝着叶清仙大吐毒丝和粘液。
“不许伤害她！”
霎时，一道强光掠起，将那群方要攻击的蜘蛛一并化为飞灰，消失殆尽。
蒲雨手持虚妄镜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身上的衣服多了几道血色。
双目相对，那女子露出几分惊诧，倏而竟转为惊喜的神情。
“你，你是蒲雨哥哥？”
蒲雨怒上眉梢，抱起解除封印的虚妄镜疯狂旋转。镜中瞬间钻出一面巨大的古琴侧于女子身旁，发出穿云裂石般的啸声。
“这……”
蒲雨有些迟疑地望着镜中突然蹿出的古琴，手中的灵息亦随之消散。
可古琴的热情却丝毫未减，它朝女子大肆弹奏着响彻云霄的乐声。时而清如溅珠，时而又颤若龙吟。
“啊！”
女子痛苦地捂住头，在古琴的团团包围中跪倒在地疯狂尖叫。
可那琴声却愈发疯魔，尖啸的吼声划破她左右的两转云袖，露出满是伤痕的肌肤。
“那是！”
蒲雨惊恐地看着女子右臂上的玉壶形状，赶忙重新唤起体内的灵息。他将虚妄镜置于地面，掌心喷出两道茫茫水色，那镜蓝光流淌，有如一汪秋水划过其身。
他闭上眼，眉心渐渐凝出一团晶莹剔透的灵气。待灵气与那镜充分融合，古琴才停下猖狂的举动，消散于迷离灯火间。
“你……你为什么放过她？”
身后的叶清仙九死一生，却没想到败给了身前这个任性妄为的男孩。
蒲雨并未理会她几近气绝的呻吟，径自走向地上同样灵神大伤的女子，仔细端详。
“你是，程霜？”
曾经的称呼在耳边响起，地上的女子停下了叫喊，淡淡地瞥向蒲雨。
“程……霜？好熟悉，又好陌生。”
蒲雨扶起她没有却没有再多言语，他将宁衡拖到客栈前的石柱旁，替众人疗伤。
“你，你竟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何会变成这样么？”
程霜看着他冷如冰霜的背影，心如死灰。
叶清仙接过蒲雨传来的灵息，脑中倏得闪过一副熟悉的画面。
程霜，霜妹妹……
难道，她亦是某位神器的器灵？可离尘至仙不是说只有玲珑和蒲雨二人逃出么？即便如此，那虚妄镜中又为何会有一面古琴现出，未央琴不是玲珑所掌管的么？
无数疑问浮于眼前，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神器之事，疑点重重。昔年旧事，究竟如何？
叶清仙无力地摇摇头，她只想这样安静的呆着，再也不发出半点声响。
受过灵息调养一番的宁衡和水若二人渐渐恢复了意识。宁衡看着她身上的累累伤痕，清澈的眸间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水。
水若拍了拍她的肩头，怒目对向不远处的程霜，大声喊道。
“你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呵，目的？目的便是要让你们看看这所谓的仙是何等卑劣！”
“放肆！”
蒲雨猛回过头，眼中尽是幽冷的寒气。
“大胆孽障，你不顾玉枢壶器灵身份堕落为魔也便罢了。现如今你又残害玲珑，盗走未央琴！你有没有想过，大哥若是知道我们几人在此互相残杀，会有多么痛心！”
程霜满脸凄意，却依旧故作镇静。她走到蒲雨前，轻蔑地哼了声。
“不错，我是入了魔。可成魔凭什么就是自甘堕落？你以为你们这些修仙之人有多高贵？当日我明明可以从那玉枢壶中逃离，可那丑恶的帝后二人愣是结合诸位仙家，活生生将我封印其中，还说是为了什么人间界的和平！呵！要不是魔君趁乱将我带走，我现在就跟你口中昏沉至今的大哥一般模样了！”
“啪。”
蒲雨腾空而起，照着她绝世的容颜掴得响脆。
“你疯了！当日仙魔大战，你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怪不得离尘至仙那日带玉枢壶来时，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你的气息。亏我还傻傻的以为是相隔太久，嗅不出你的味道。就算你恨我们，恨人间界，恨所有的仙！可你为什么要盗走未央琴？你别忘了，虚妄镜能显出一个人所有的丑恶。刚才那古琴的样子，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程霜轻轻抚了抚微烫的脸颊，又指向自己肩上的玉壶印记，仰天大笑。
“是，我明白，所以我把自己变得天下无双。但这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蒲雨，只怕玲珑现在也不知道，哪有什么未央琴救主之事，分明是你去央求离尘至仙保她一命，她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但在你们到来前，这千灯镇便只剩下她玲珑一人，我早已利用玉枢壶之力将她渡出。看在昔日的旧情上，我只是废了她的记忆，又用自己的血滋养那琴。如今，我才是真正的未央琴器灵！只怕离尘至仙如今仍蒙在鼓里，那玉枢壶内封印着的不过是一届死人的灵魄罢了。”
她将指尖在印记上轻轻一碰，完整的未央琴模样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