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叶清仙向轻九墨和水若纷纷说了倾世一事，玲珑亦在此时传来东觉上仙的口谕。一番斟酌后，轻九墨从行囊中取出些许灵药递到她们手上，再三嘱咐要小心行事。
三人拜别，下了山到浩澜海附近等待宁衡。
血色般的残阳渐被晓月替代，薄暮顿时消逝在无言中。叶清仙望向夜空中高挂的弯月，离愁布满全身。她轻轻取下身旁的一枚竹叶，掌心腾起一道幽幽白光覆于其上。随即，那叶便向着太平林疾驰。
“小不点，这竹叶好生厉害，没想到你的修为精进得如此之快。”
水若伸手摸向她周身的几枚竹叶，清凉如水，香气沁人。
玲珑不屑地瞟向水若，满是鄙夷。
“也不动动脑子，从这到太平林少说也得一个时辰的路程，她刚入元婴境，岂能掌控这等灵术？你以为那是你们北漠的……”
“玲珑！”
叶清仙突道厉声，一双冷目狠狠地向她盯去。
玲珑瞬间将未出口的“雪花”二字吞咽入肚，微低下头面露难色。
水若走向前，牵起她二人的手放到一起。
“好了小不点，玲珑她也是担心你。毕竟上次试剑大会的事刚过不久，对我出言不逊也情有可原，你就原谅她吧。”
玲珑撒开手，眼中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不用你装好人。”
她走到叶清仙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条挂着小镜子的项链递给她，气鼓鼓地钻回腰间上的灵玉，不再言语。
叶清仙接过项链挂在脖上，那胸前的镜子倏然一亮，刺得她心口狂跳，浑身战栗。
“唔……”
她捂住心口，抬起镜子仔细一看，只见那玄纹簇拥的雕花旁附着一个小小的“蒲”字。
叶清仙恍然大悟，她将项链重新戴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逢场作戏，他都能这么认真么？
“没事吧？”
水若关切地抚了抚她的心口，神色发紧。她望向叶清仙腰间的灵玉，手上的骨骼愈发清晰。
“难道……”
叶清仙摇摇头，并未注意到水若的异常。两个人坐在沙滩上，享受着晚风徐来、海波不兴的惬意。
可不知何时起，她们从自然而然的亲密无间变为虚情假意的相敬如宾。相视对望，却只是笑脸相迎，鲜有话语。
也许从一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
“傅师妹，水师妹。”
二人起身循声望去，只见宁衡翩翩白衣，乘风而来。
“宁师兄！”
叶清仙激动地跑上前，笑吟吟地擦去他额间微微泛起的汗珠。
宁衡亦拭去她唇角前的一粒风沙。月光下，似是绝迹江湖的神仙眷侣，楚楚动人。
水若收起眼前的异样，走上前好一番嗔怪。
“你们两人真当我不存在吗？”
“啊……”
叶清仙迅速抽回驻在额间上的手，面晕浅春，颉眼流视。
宁衡理好胸前的衣襟，轻轻咳了两声。
“小不点，你可想好先去何处？”
水若取出一张神州地图，指尖幻出数道流光将两地的路线圈划出。
叶清仙仔细端详那两条光彩四溢的路线，难以抉择。
“先去南诏。”
“恩？”
还在地图旁纠结的叶清仙抬起头，看着宁衡满脸的笃定，有些迟疑。
水若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惊住，她本想将这一干人等先送往北漠，也算是给父亲一个交代，待日后再想机会救出便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宁衡，这着实教她棘手。
“宁师兄，这两条路线虽都差不多，可如今是初夏时分，南诏的燎原只怕甚为炎热。我自幼生在北漠，对那也熟，不如先去……”
话音未完，宁衡便摇了摇头，朗声说道。
“万万不可。那夫修虽已离开浩澜海，但毕竟仍是北漠天池的守护兽。若我们现在贸然前去，只怕会突遭袭击。还是先行前往南诏，据说那里有抵御风霜的火灵珠，方便我们日后采集雪莲。”
水若咬住下唇，目光闪烁，身后的双拳攥得更紧。片刻，她又点点头，微微一笑。
“宁师兄果然心思缜密，我没意见，小不点你呢？”
“我也没意见。”
叶清仙直起身，梨涡浅笑对君子。
水若散去地图上北漠的标记，看着零星碎光交织的南诏路线，百感交集。此刻她竟然漫上一种释然的快感，只因为那个圣女可以多活一会么？暗暗鼻酸，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宁衡将水若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唇角显出不为人知的深意。
“如这地图所示，我们还要经过不少关卡才能到南诏边境。况且如今的南诏由紫珩至仙把持，周遭的防护自是数不胜数。我们人生地不熟，最好沿途多打听些消息再御剑前往。”
紫珩二字方出，叶清仙便感到腰间那灵玉的强烈反抗，她闭上眼，神识里安慰了玲珑几句，那玉才渐渐归于平静。
水若轻叹了口气，眉眼间的怅惘难藏于底。
“这样也好，就当是我们陪小不点散心了。”
叶清仙兴奋地点了点头，眸间的星火再度复燃。从小到大，爹爹和娘亲从不允许她出叶府半步，就连去百花园也要双儿嬷嬷们全程陪同。玉壶仙山虽如仙境，可她偏偏更喜欢茯苓镇那样的人间烟火，可触可及。
“你们不知道，在傅家的时候，爹爹和娘亲从不准许我外出。除了那玉壶仙山，我就再没去过任何地方。这下好了，有你们陪着舒儿，我终于有机会看看那书中所写的山川大河是何等钟灵毓秀！”
水若听着那词措中刻意表明的身份，颇是惊喜。原来，她还是相信自己的。不然，又怎会连宁衡也未曾提及半分。她抱住叶清仙，轻轻拍住她的脊背，会心一笑。
可转过身正对宁衡双目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宁衡的眸间，似是一潭永不见底的深渊，寒冷刺骨，似乎永远没有人能够真正读懂这个谜一般的男子。
水若松开双手，收起展露已久的神州地图，凝向远方。
“走吧，今夜要赶到千灯镇。”
“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