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我在这蛮荒深居多年的经验,这里大抵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戈壁沙滩,第二个部分便是小月和百兽居住的万妖森林,不过你放心,那里的生物虽然相貌丑陋,但内心都是很善良的。至于第三个……如果你的师父真的被卷入那里,只怕……”
虞冰有些于心不忍地看向整装待发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流以渊突然凑上前,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颤抖的肩头,脸上溢出可融化世间所有霜雪的温暖。
“没关系,你只管说,我撑得住。”
见他如此镇定,虞冰也不好再推脱什么,她点点头,将一旁的小月唤来,示意它变为原本的样子。小月调皮地将小脑袋拱了拱他二人的腿,随即扬了扬脚下的沙子。伴着一声沉闷的巨吼,它娇小的狐身顷然变为一尊庞然大物,血色大口似能吞噬天地,粗壮的火红大尾可漫卷所有风沙。
“嗷呜~”
纵然外表变得可憎恐怖,但小月那颗善良的心依然未改。它将虞冰和流以渊一并抬到背上,欢快地在原地左右摇摆。
虞冰微微一笑,神色依然凝重万分。
“第三个部分,也就是盘泽藤生长的地方。来到蛮荒的人,若想离开只有靠那里的青云梯,经过多重天劫的考验方能重获自由。我与花姨就是在那里分别的,她法力高强不出几刻便成功逃脱。剩下我们还在原地等,是不是很傻?”
言毕,虞冰摇摇头,伸手摸了摸仍在欢跳不停的小月,凑到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小月即刻停下了跳动,拔起腿向前方跑去。
流以渊静静坐在一侧,刚到嘴边的话忽又咽下。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对别人的家事说三道四。
见他不开口,虞冰从怀中掏出两三个外形奇特的果子递过去。
“这是荆棘果,蛮荒的特产。别看它外貌丑陋,吃起来一点不比外面的仙桃仙果差。”
流以渊将手中的果子望了又望,终是张开口轻轻一咬。霎时,香甜的汁液夹着浓浓的果香,虏获了他干涸已久的咽喉。如是,他在顾不得这许多,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几个荆棘果吃了干净。
望着他吧唧嘴回味无穷的模样,虞冰抚了抚自己耳边的几缕长发,掩住鼻下欲要扬起的笑意。既然只剩绝望,那就不要留有希望。
流以渊心满意足地舔食着手指,丝毫没有注意到虞冰脸上复杂的神情。他望向四周扬起的风沙,透过其间微弱的昏光努力辨识方向。
“我们,这是要去哪?”
虞冰收起失落的仪容,她将头发重新束起,目光渐渐从他的脸上转向身下的小月。
“方才我已经问过小月了,这荒漠中不曾有生人的身影。大虎他们更是许久未吃过人肉了,营地也没有人的残渣存留。我们先去森林看看,问问那些妖兽们有没有见过。如若不然,只能去那险地看看了……”
流以渊将手轻放在她头上,温柔地**了几下。他知道没有结局,却还是忍不住流露不曾给予过旁人的温情。以心换心,这样的感觉,他很喜欢。
本应是他担忧受惊,结果却变成流以渊安慰她。虞冰觉得很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好冲他点点头,赶忙背过身看向别处。
流以渊尴尬地抽回手,脸扭向一边轻轻咳了两声。
“咳咳……好,就按你说的做。”
虞冰没有再理会,她贴近小月的耳旁轻声细语着什么。流以渊听不懂,只觉身下的庞然巨物步伐愈发迅猛,四周的风沙也愈发猛烈。
透过层层迷雾,一点点绿意映入眼帘。
蛮荒,终于现出了可识别的荧光。
小月熟练地抬起身后的巨尾,将身上的二人一并轻放到地上。随后头也不抬地朝密林深处跑去,再不管地上或迷茫或无奈的二人。
虞冰望着小月渐行渐远的身影,摇了摇头。方回过神来的流以渊着眼望向四周,眼前的奇景令他大为吃惊。
本以为蛮荒只会是一堆黄土白骨,没想到竟也有如此茂盛的绿林。森林中,混沌的天地像是被刻意撑开般,奋力挤出或黑或白的光亮,可勉强分辨大概的时分。
“呜哇~”
“嗷嗷~”
“呜呼~”
一时之间,各种怪异混乱的声音响起,惊得流以渊浑身打颤,靠向一颗大树蹲下。虞冰的周身瞬间涌出两道紫色的霞光,光亮渐渐波及向吼声的方向。微茫中,流以渊只见眼前瞬间涌来或大或小的身影,伴着沉重的脚步声,步步惊心。
“虞……虞姑娘,你这是……”
“别怕,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
不一会儿,百兽纷纷涌到虞冰的身前。或扑棱双翅,或投递鲜花,或欢快跳跃……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正值芳龄的女子,竟能拥有号令群兽的本领。怪不得,她能脱离那伙堕仙自立阵营。
虞冰先是凑到一只五彩羽翼的鸟兽前挥了挥涌着灵光的手,那鸟兽即刻扇动起一对流光四溢的巨翅,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声飞向远处。
紧接着,她又一一吩咐起四周的野兽向四面八方搜索。那群妖兽毫无半点不悦,马不停蹄地朝着虞冰所指的方向跑去。渐渐,动荡的脚步声愈发远了。整座森林,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
始终背靠大树的流以渊忽然松了口气,他默默走向眼眺远方的虞冰,小声说道。
“你在蛮荒,一直都是这么度过的吗?”
虞冰微微攥紧双拳,故作镇静的脸愈发僵硬。半晌,她才转过头,眼泛泪光。
“不然呢?纵不能还跟大虎他们在一起胡闹吧。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会回来,可我依然相信。花姨,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
流以渊突然将她拉过,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脸凝重。
“等找到师父以后,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好吗?”
虞冰只是笑着摇摇头,毅然决然将他温热的手掌撒开。她指了指四周的参天古树,又背过身指向来时的路,嘶哑的嗓音缓缓响起,教人心痛。
“走?怎么走?夺了盘泽藤然后凭借青云梯逃出去吗?别傻了,盘泽藤是与蛮荒共生一体的神物。若要夺走,除非你们有能力面对这蛮荒的一切神罚。药王至今是生是死都很难说,你想要的重获新生更是希望渺茫。流以渊,事到如今,你还学不会长大吗?”
流以渊淡淡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行解释。他默默坐在方才背靠的大树下,从怀中掏出玉笛轻轻抚了抚。
良久,一个坚定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谢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