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强烈的痛感从胸口蔓延向四肢,叶清仙俯下身,死死抱住自己瘦小的身躯,眼擒泪光。她很清楚,这泪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异样,而是眼前莫名熟悉的感觉,似心中那根永远拔不出的刺,愈扎愈深,钉住她的意识。
“到底……到底是谁……”
叶清仙捂住胸口,奋力从地上挣扎站起。眼前的景象虽然陌生,可映入她的眼中却倍感亲切。镜中世界,虽然皆为虚妄,可世人不就是迷恋这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美好么?
与虚妄镜和璇玑石中的幻象有所不同的是,她明显感到自己不是一个局外人,而是真真正正参与其中的角色。所有的触感,都十足真实。
“天哥,你的手出血了,快给我看看。”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约莫碧玉年华的少女正小心翼翼为对面的男子包扎伤口。眼中,满是情人间的爱怜与甜蜜。
“没事的,莲心妹子,这点伤算什么。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瞧你能的!”
说着,少女狠狠掐了那少年的伤口处,嗷嗷的叫喊声立刻响彻花开遍地的原野。
“你,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少年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挥着微微渗血的胳膊来回摆动,活像只乞求主人原谅的小狗。那少女突然背过身,双颊泛红,两手托起腮帮,扭捏的样子颇为可爱。
“谁,谁是你的娘子呀,不要,不要乱叫!”
那少年先是微微愣了愣,随后一把抱住心事重重的少女,亲昵的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享受彼此最温暖的呼吸声。
“傻瓜,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拜过娘娘庙,也相互赠过信物,这还不算数么?”
“可是……”
少女忽然将他推开,一个人默默向前走去。她站起的瞬间,面容正好朝向叶清仙所在的位置。那样的眉眼,那样的一张脸,纵然时光倒退了数十年,她也依旧不会忘记。
方莲心。
叶清仙的亲生母亲。
可是很显然,山头上另外坐着的少年,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叶南衣。
一股莫名产生的怒火漫上心头,叶清仙兴冲冲地跑向春光灿烂的山边,死命拽起地上悠闲嚼着狗尾草的少年。
“你到底是谁,想要对我娘亲做什么!”
四目相对之时,另一种复杂的感觉从心底里炸开。如噼里啪啦的烟花炮仗,颗颗响脆,颗颗震到深处,教她难以承受。
清风徐来,山花烂漫。那少年卷翘的长睫剧烈晃动,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压迫。俊美的眉眼拧成一团,生怕叶清仙身上那股凌厉的寒气会将他冻住。方才粗犷大气的男子气概全然消失,只剩下颤颤巍巍瑟瑟发抖的身躯勉强支撑。
可,眼下这少年就算再俊秀。叶清仙也依然能将他与数十年后那张黑袍下的阴森恐怖相对应,完美契合。每棱每面,都散发着教她讨厌恶心的气息。
复仇的快感油然而生,她迅速持起手,掌中冰冷的寒光将少年面部的每寸肌肤化作僵硬的冰石,难以搐动。少年精致的五官在她手中蓝光的操纵下愈发扭曲,痛苦地呻吟声不绝于耳。
“唔唔唔……”
“宁震天,我终于有机会杀了你了!爹,娘,等着,女儿马上就能为你们报仇了!”
“你干什么!”
剧烈的晃动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法术的实施,退到一边。只见方莲心满脸的错愕和不解,眼中折出道道令人骇然的光火,似要将叶清仙生剥活吞。她抱起身下浑身哆嗦的宁震天,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满目柔情。
“天哥,天哥,你没事吧,你看看我,我是心儿啊。”
“没……没事。”
寒冰之术渐渐褪去,宁震天面部的肌肉也渐渐松弛。他轻轻咧开嘴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脸前担心焦虑的少女灿然一笑。
方莲心轻轻将他放置地上,站起身怒气冲冲看向不知所措的叶清仙,大声吼道。
“你是不是也是爹派来的,老妖婆,有本事冲我来啊,老是针对天哥做什么!”
一时之间,倒轮到叶清仙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她有些呆滞地望着身前怒火中烧的“娘亲”,适才想起她现如今不过只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娃。
“我……我不是的,我只是见他,他想欺负你,才……”
“噗通”一声,叶清仙突然双腿跪倒在地,低下头诚心朝向她,摆出一副认真认错的态度。
方莲心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她看向地上面色渐好的宁震天,终于长长吐了口气,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势顷然烟消云散。
“好了好了,麻烦你回去告诉我爹,不要再用这种无聊的手段了。我和天哥是真心相爱,才不会嫁给他口中什么位高权重的叶家。”
叶清仙接过方莲心递来的手缓缓站起,表面一团和气,实则内心七零八落。如果说这镜中世界映出的是真实过往,那么娘亲刚才口中的叶家之人势必就是自己的爹爹叶南衣。
原来,爹爹和娘亲并不是最初的良配啊。
只是,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正被方莲心拉起的少年身上,满是愤怒。血洗叶府,屠她满门族人。如此阴险狡诈之辈,娘亲怎会看上这种登徒浪子。
叶清仙攥紧双拳,周身腾起的仙光终是没有发作。的确,对于陈年旧事她着实了解的太少。璇玑石中的惊鸿一瞥,她显然知道那烛光摇曳的屋中,有一人是她的娘亲。可另外的男子……
会是他么?
叶清仙摇摇头,神情紧张地跟在他二人身后,故作顺路的样子。
“喂,你老跟着我们做什么?”
方莲心回过头,有些警惕地打量这个不知何处来的神秘女子,又怒又怕。叶清仙尴尬地摆摆手,轻声回道。
“啊,没有,我的家也在不远处,只是顺路而已。”
“胡说!”
许久未语的宁震天突然跳出来,一把从腰间的剑鞘取出品质上乘的钢剑,神色慌张地挥了挥。
“你可知道这前面只有我宁家一门,哪来的什么顺路之说。”
该死,光顾着盘算叙旧与仇恨之事,连最基本的调查都忘了做。叶清仙有些沉重地摇摇头,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轻叹了声。
“其实,我是叶公子身旁的侍女,是他派我来前行保护方姑娘和宁公子的。宁公子,刚才的事还请您不要介意。我家公子特地交代过,试一试您的功夫,不然今后怎么能保护好方姑娘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