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窥见了所长心中所想, 戴誉将草稿放回原处,笑呵呵地问:“您是不是在想,既然加密方法多得是, 我咋气巴拉地不肯分享给家呢?”
所长隐约觉出这位年轻同志有点滑头,遂没给出什么回应,着他如何解释。
“我既然愿意告诉您, 就说明我并不吝惜将这种方式分享给家。能够做好文件保密工作,对咱们气动所甚至对整个航空事业而言, 是百利而一害的。”戴誉解释道,“这种保密方法一经公布, 以所里各位研究员的能耐,肯定马上就能破译, 哪怕我换成其他的保密办法, 是换汤不换药而已,人家按照这个路往下一捋,解密就是分分钟的事。”
所长赞同地点头:“这种办法没被点明之前, 确实不好找到规律,但是稍一点拨就能举一反三。”
“所以我才没有在家面前公嘛, 所里光是科研门就有六七个,各个门里还有不同的课题组, 家总不能用一的保密方法吧?那不就是公的秘密了嘛, 有何保密言?”
所长皱着眉头说:“其实你这种方式不是百分百保密的, 比如,对于设计图,就能改动数据信息,设计细节基本没有改动。”
戴誉解释:“如果是其他项目,我肯定是要做出修改的。不过, 前三点式起落架的设计基本同异,我们的设计图是参考了国飞机的起落架的。设计重点还是在建模和受力计算方面。”
说白了,起落架是水上飞机的一个件,课题的重点在于气动布局,就是对飞机整体形的设计。哪怕起落架这分的被盗,损失有限。
“您要是想推广我这种加密方式,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如果家有自己的保密手段才是比较良性的发展。而且,”戴誉说明防盗方式的出处,“这种加密方式并不是我独创的,而是章仲礼教授的加密方法。”
所长心中一动:“你认识章老?”
戴誉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啦,章教授是我老师,我考进京一个月就加入了章教授的实验室,一直跟着他做课题做到毕业。”
所长心想,京理科一般是六年毕业,他从入学就跟着章老做课题,算下来项目经验有六七年了。
“那你项目经验还挺丰富的。”能比某些入所两三年的助理研究员的经验还丰富。
戴誉似谦虚地说:“还行吧,不是特别丰富。因为参加的是型项目,一做就是好几年的那种,所以正的项目经验有三个而已。”
而后他言归正传道:“其实,我最初来到咱们气动所的时候,还挺不适应的。虽然刚入职就让我背诵了保密条例,但是我觉得咱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一般。”
所长挑眉,没想到这年轻人还挺敢说话的,这来又没了那种滑头的感觉。
“我在京实验室的时候,章教授特别重视秘密文件保密的事,哪怕是草稿废稿要做到百分百加密。所以,我到了所里以后特别不习惯。家比较重视终稿,似乎很少有人对草稿加密。”戴誉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其实,最始刚接触保密条例的时候,我确实被镇住了,以前没接触过嘛,哈哈,觉得还挺神秘的。”
所长浅笑了一下,问:“那现在镇不住你了?”
“我心里还是有保密这条红线的。但是说实话,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平时所里对于保密的事强调得并不多。而且,时间一长,很多人就松懈了。”戴誉想了想,直言道,“咱们所里的保密条例还有一个弊端,就是防不防内!”
“?”所长问,“怎么个不防内,你具体说说吧。”
他对于戴誉的法还是比较重视的,毕竟对方是一线科研人员,对于实验室办公室里的情况比他这个所长了解得多。
“您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戴誉乐呵呵地问,“您随便找个由头把家从办公室里引出去,至少三分之一的人不会锁抽屉。您拉他们的抽屉,没准儿就会到秘密文件被喇喇地放在里面。”
他又补充道:“我不是背着家跟您打报告啊!如果有一两个人如此,那是个人问题。但是,如果这的事已经形成习惯甚至风气,那就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保密制度的问题了。”
所长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情况的这么严重?”
“情况其实不算严重,家是保密意识松懈了而已。”戴誉建议道,“我觉得您应该趁着这次草稿被泄的机会,在全所展一次整风运动,并且号召家专门针对设计草稿,在加密方式上进行创新。”
“每个课题组,尤其是组长,要有自己的保密手段。您甚至以考虑将保密工作的成绩,作为绩效考核的一环,督促家重视起保密制度。”
所长若有所地用指关节敲敲办公桌,点头道:“你的想法还挺多的。”
“哈哈,我以前在工厂工作过,给两任厂长当过秘书,出谋划策就是我的日常工作之一。我寻工厂和研究所的管理工作应该是同异的吧?”
不知是出于考教的目的,还是是随口一提,所长感兴趣地问:“哦,那针对这次泄密事件,你觉得水上飞机课题组接下来的保密工作应该怎么做?”
“所长,不是我马后炮,但是这件事情我觉得主要责任一半在李副组长,一半在所里。如果我是李副组长。”戴誉停顿两秒,摆手解释,“我不是在跟您要官当啊!我是打个比方!”
所长:“……”
他本来没觉得对方是在要官,被他这多此一举地强调一番,才反应过来,人家能是在要官呢……
戴誉不好意地假咳一下,继续道:“如果我是李副组长,首先,甭管其他组的草稿有没有加密,应该把收集来的草稿送去保密室,而不是档案资料室。”
“所里的正式设计稿按要求送去保密室,而草稿一般会被存放在档案资料室。”所长觉得这件事上,不怪李副组长,这是所里的统一安排。
戴誉不赞成地说:“这就是我们所里的漏洞呐!所里应该对接到的项目做保密级别评估,机密级以上的文件,甭管草稿终稿应该一视同仁,送去保密室!这就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专案专柜,专柜专人负责。过了保密期限之后统一处理。”
所长不置否地点点头,他们所确实以设置密级,但是后续的处理很麻烦,不是什么项目能算是秘密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自主研发的水上飞机按照密级划分,至少是个秘密级别吧。咋能把我们的草稿送去没啥保密性言的档案室呢!这次不就吃亏了嘛!”
戴誉索片刻又说:“其次,需要鼓励组里的所有人,对自己经手的草稿进行加密,加密方式不用公,他自己清楚就行。到时候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接找到这份稿件的负责人就行。”
……
戴誉猫在所长办公室,一聊就聊到了下班时间,直到所长的秘书进来敲门催促,他才意犹未尽地跟所长告辞。
出了办公室,他回想一下刚刚的经过,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便乐颠颠地回家了。
论证会之后的第三天,秦长在清早来到办公室,组织课题组的组员们例会。
“所里即将启一场自上而下的,关于保密制度的整风运动!”秦长少见的语气严肃,“尤其要针对重点项目文件,设置保密级别。”
这场会议难得的正式,没人随意插话发言,着秦长继续通报。
“咱们水上飞机课题组的保密级别为机密,以后论是终稿还是草稿废稿需要对其中的内容进行加密,草稿废稿一律统一回收,转移至保密室。”秦长正色道,“设计稿件不得传是基本要求,我就不多说了,最近所里会有针对性地对家进行保密培训。希望家能绷紧保密的这根弦!”
下面没人说话,家要么记笔记,要么眼神放空,秦长对于组员的这种态度不太满意,决定强调一下事态的严重性。
“气动布局方案组副组长李靖的事,家应该有所耳闻了。他目前已经被所里要求退出水上飞机课题组了!同志们!”秦长突然拔高声音,“这件事情不管是否出自他的主观意愿,对所里以及我们课题组的影响极其恶劣!”
“因为这件事,我们课题组几乎成了全所的笑柄!”秦长在自己脸上拍了拍,“我是脸上光啊!”
研究员魏巍忍不住腔安慰道:“组长,这的事又不是你能阻止的,他工作出纰漏跟你有啥关系?”
秦长瞪眼:“怎么没关系,我是有领导责任的!总之,这件事必须引以为戒。李靖的事就是家的前车之鉴。”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一定加强保密意识。
秦长又絮絮叨叨强调了半天,才停下话头,板着脸在办公室内环视一圈说:“下面,我宣布一项所里的最新人事任命。”
说有新的人事任命,家来了精神。
“考虑到其过去一年的出色表现,以及在保密工作方面的突出成绩,所里决定任命戴誉同志为水上飞机气动布局方案组的副组长,全面接管李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