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衣一放话出去, 村民心里的天立刻就晴了。全家老小齐阵,连夜割麦子卖大老板。
有些观望的,怕顾衣只是一时兴起, 吃不下这麦子,不敢信他, 心里在盼晴。
顾衣在村口支起个摊子, 只有两个要求, 小麦可以不脱粒,田里割下来一捆一捆直接收, 能拴大捆就拴大。实在拴不了的,一捆捆之间也要用草绳穿连起来,这样方便他一次收进无涯境。
对外的说法是防盗,村民都很能理解。
第二个要求是不能声张,要是被其他地的人围观, 他就不收了。
顾衣按照正常价格收进, 不压价不抬价,村民怕其他地方的人也来竞卖, 大老板反悔压价,因此口风都收紧。
顾衣现钱和一张小小的合同,面有通达山庄的印子。
村里认字的人少, 且“通达山庄”四个字刻比较复杂,一时间没人认出来, 只当个普通纹样。
顾衣要的就是他走之后慢慢发酵的效。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把今年快烂地里的麦子卖了好价,观望的人后悔死了,发全家连夜赶工,生怕大老板等不及了。
顾衣身边的空地很快麦子堆积如山。靠天吃饭的农民很不容易,忙活一天的庄稼可能就让最后几天的恶劣天气毁了。有些麦子品差一些, 顾衣全都睁一眼闭一眼,没说什,品好的增加了奖励。
“谢谢大老板,您一定会有福气的!”每个人顾衣这边领完钱,都要绞尽脑汁说几句吉祥话,夸张点的要跪下,吓顾衣连忙把人扶起来,“快回去休息两天吧,这几天大家伙都辛苦了。”
待到深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顾衣让赵沉赵默望风,嗖一下,把堆积如山的麦子收进无涯境。
赵沉眼皮跳了下,心里默念“不听不闻不问”,知牛逼就对了。
翌日,村民也被连夜转运走的巨大工程吓到,有刚外地回来见识广的,悄悄问顾衣:“老板,您是不是明日楼的人?”
来人只听过明日楼有善举,没听说过通达山庄。
什叫明日楼的人?老子已经离婚了。
顾衣笑眯眯:“不是,我跟明日楼是死对头,势不两立。”
来人自知说错了话,讪讪地退下,然后忍不住把关于大老板的八卦跟大家分享。
村民都对顾衣很好奇,一点点小都传人尽皆知,正中顾衣的下怀。
瀛阳一,明日楼和通达山庄表现有点太扎眼,救灾比朝廷及时,有些人必然要皇帝吹风,说这两股势力恐成大患。
但如通达山庄和明日楼是死对头,那在朝廷看来,则是可以互牵制平衡的势力,若是想打压一方,只需要拉拢另一方。
虽然通达山庄产业比不明日楼,但是几件后,名气肯定能追。
在村口停留了三天,顾衣收完最后一批小麦,悄悄地趁夜离开。
村民们看看灰蒙蒙的雨天,再看看空荡荡的村口、手里的银子、记忆里顾衣姣好的面容,不禁有些恍然——他们其实是被神仙拯救了一次?
似乎证明神仙来过的证据,只有他们手里的收麦票据。
有心人看着面的红戳,请了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辨认,最后才认出,原来帮助他们的是通达山庄!
通达山庄的传说再一次出现。
越往西走,入夏越深。
顾衣出了那片阴雨不开的地界,接下来又全是烈日。
他有点胃口不佳。
靠着去西疆吃酸葡萄的念头,顾衣又往前走了一段,五天后酸葡萄也不管用了,顾衣改成早晨傍晚赶路,白日里休息。走走停停,一天前进不了少。
这段路都是艳阳天,晚星河璀璨,照整片戈壁白发光。
顾衣偶尔白天也休息在大戈壁滩,就无涯境里拿出几桶水赵沉赵默冲凉,然后在茫茫无人的荒漠里,把成堆的麦子拿出来晒。
赵沉感慨,这条路走过一趟,哪有像现在这样舒服,日头大就在马车里乘凉,缺水的问题根本没有出现。
顾衣到了西疆的第一个镇,就听见镇的居民讨论,前几天王琎大将军刚跟外敌打了一仗,胜了。
顾衣一边为王琎感到高兴,一边乔装改扮,到处收大葡萄哈密瓜桑葚西梅干……水灵灵的水一车一车往无涯境运输。
他买水的时候,几次都遇见一个粮商,也是挨村收购粮食,出的价格挺高。
顾衣想把麦子卖他,但留了个心眼,问:“你收这粮食干嘛?转运不麻烦吗?”
“主子吩咐的,我们当手下的也不清楚。”对方有保留,没说真话,“可能觉酒庄行好,酿酒吧。”
“葡萄酒的行不是更好?你怎不跟我一样买葡萄?”
对方卡壳了下,似乎是怕被顾衣套出更消息,找了个借口跑了。
顾衣手里捏着一串无籽白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放,几下便吃完了一串,当做晚饭对付了。
“顾公子不吃晚饭了?”
顾衣:“没胃口,明天再说吧。”
赵沉见顾衣最近都瘦了,有些忧心。处这些日子以来,顾衣来没把他们兄弟当下人使唤,同吃同住,他们兄弟养了一身腱子肉,顾衣反倒瘦了。
赵沉忧心忡忡,瘦了算不算任务失败?
他们出发时,王爷了他两一笔钱,要他们务必把任务完成完美圆满挑不出一丝毛病,将来他好去某人面前邀功。
他和赵默合计了下,出钱顾衣买了一只烤全羊补身子。
要配一壶好酒。
顾衣被沉默兄弟突如其来的好震愣在当场,羊肉恰到好处的焦香味充斥鼻尖,一股呕吐感胃里蒸腾而起,他用手捂住嘴巴,快走几步退出房间,强忍着才没在兄弟两面前吐出来。
吐出来太扫兴了。
赵沉不解地追出来,问:“顾公子你不吃吗?”
顾衣缓口气过来,眼角都是被反胃逼出来的泪光:“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羊,不忍心吃。好我收下了,你们吃吧,不要浪费。”
赵沉看着顾衣湿润的眼角,有点惭愧,好好的,怎就戳到人家的伤心,都弄哭了。
顾公子然至至之人。
赵默:“那我们也不吃了,送客栈老板吧。”
“别……”顾衣口水化成眼泪流出来,他心里真的好想吃,最近嘴里一点味都没有,可是一闻到羊肉味就反胃。
他只需看一眼就知,这可是最地的烤全羊,精选肥羊羔,涂抹烤制,外脆里嫩,一点膻味都没,吃起来口感一定棒极了。
“你们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我藏起来,等我的小羊去世满十年了再吃。”
赵默:“……”
赵沉:“……不如到时候一起吃?”
顾衣:“也可以。”
他拧了一把湿毛巾捂在鼻子,痛苦而快乐地把整个烤架都端走了。
这只烤全羊似乎是开启了什阀门,顾衣突然就闻不了荤腥,心里想吃烤肉炸肉红烧肉,嘴老老实实地啃蔬菜。
其他二人不太理解,跑遍全城顾衣买不同口味的菜。
顾衣伤心欲绝:“十岁养过鸽子,不舍吃。”
脆皮乳鸽,看起来好吃。
“驴是大家的好帮手,不愿吃。”
驴肉火烧,看起来也好吃。
“十一岁的时候养过鸡,不想吃。”
大盘鸡,好香。
“……”
赵沉实在没忍住,暗暗怀疑顾衣其实是当过和尚。
最近可能是到了什特殊时期,全面吃素了。
孕吐反应来势汹汹,顾衣被折磨地下巴都尖了,他在床睡了一天,偶尔捻点酸葡萄吃。
他摸着逐渐有点显形的小腹,发愁地趴在枕头。
他什时候才能吃烤全羊大盘鸡驴肉火烧脆皮乳鸽……
不会要要等七个月吧!
顾衣硬生生吓饿了。
他试探着无涯境拿出一盘鸡,刚凑近鼻子就连忙把它放了回去。
吃不下。
顾衣难受的时候,突然想起远在天边的某个人。
这个人不会正吃香喝辣,他说不要找他,就真的乖乖地没找吧?
呵,饿生气了。
第二天,顾衣才有精神去找王琎。
他没精力去查那个粮商在搞什鬼,跟王琎提一嘴,让他去查。
顾衣拿着王琎的信物,一路畅通地进了都护府。
王琎看到信物,风尘仆仆地沙场赶回来,看见顾衣第一句话是“你瘦了,是不是在侯府被欺负了?我你出头去!”
第二句才是:“你怎穿男装出来了?你公呢?”
顾衣挠挠脸蛋:“其实我是男的,之前是男扮女装。”
王琎后退一步,下打量顾衣,第一次感觉自己年纪有点大了,眼神不好使了。
“那……是因为你是男的,以发现后被欺负了?”
顾衣:“没,侯府的人不知,他们哪有本欺负我……”
“那就是沈磡知,沈磡欺负你了?”
顾衣皱了下眉。
思想先进的王琎怒斥:“就算是男媳妇又怎样?有就成了,挑三拣四,他纳妾是家暴了?反了他了!一个大傻子有这本?”
顾衣下识反驳:“现在不傻了。”
王琎更加生气:“不傻了就抛弃糟糠之妻?”
顾衣欲言又止:“也不是……算是我不要他了。说正,王叔,我来西疆是想做点小生。但是我在村里遇见了一个粮商,到处收购粮食,有点诡异。”
王琎脸色凝重,半晌,:“是我让他去的。”
顾衣睁大眼:“啊?是……是粮草不够吗?”
王琎简要:“个月交战密集,虽然最后我们大获全胜,但是粮仓被对方的奸细烧了。我现在压着这件,免军心不稳,想先百姓手里买点存粮。朝廷下一批粮草,大概要几天。”
这算是军机密了,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否则苟延残喘的敌军可能会背水一战拼死反扑。
顾衣:“王叔,不如我这买吧。”
王琎:“我知你好心,但是杯水车薪,将士一天就要消耗——”
“够吗?”顾衣看了看都护府四周,王琎支开了有人,他放心地把小麦全部放到府里大片的练武场。
“二十天都没问题。”
王琎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瞬间就把顾衣和通达山庄联系了起来:“你不会就是通——”
“心照不宣,请王叔保密。”顾衣眨眨眼。
王琎:“你、你让我缓缓。”
他好像终于知,当初顾衣是怎帮副将藏起地图,而没有被杀手发现了。
通达山庄在某村收购了大量小麦的消息,脚一样飞了出去,因为顾衣行程慢,路耽搁了太时间才到西疆,连远在西疆的王琎都听闻了此。有心人正盯着这批小麦的去处,想揪出通达山庄看个透彻。甚至有的人出高价收小麦,想钓出顾衣。
王琎严肃着脸盯着眼前如山一般的小麦,军营戒备森严,如顾衣把小麦转卖他,倒是能完美解决无形中的风波。
王琎心头大患被解决,也不用到处巡逻,免混进奸细发现粮草不足的,痛快地要请顾衣吃饭,顾衣怕自己胃口不佳扫兴,拒绝了:“下次吧,我约了别人。”
在西疆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没有别人。
只有两个试图拯救他胃口的护卫。
顾衣看着赵沉又端来精心准备的饭菜,蔫蔫的,能不能不要这持之以恒地像个大恶人。说好的沉默寡言冷酷无呢?
能看不能吃,这是在折磨他啊!
赵沉:“顾公子,你再试试,我又找了一家饭馆,吃了都说香。”
顾衣没法说自己怀孕,只能由着对方准备,他正想找借口,鼻尖突然嗅了嗅,试探地夹起一块小酥肉。
能吃……好吃!
等等——
顾衣猝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三菜一汤。
他脸盲,嘴巴可不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