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朱由校话里的意思后,刚刚还有些情绪激动的勋贵们,瞬间平静了下来。
勋贵们不比文官,能捞钱的地方也就是那么几个地方。
有明一朝以来,勋贵和文官们合作,人家也是冲着出事了把勋贵们抗在前边顶雷的打算。
否则勋贵们没有任何可以合作共赢的筹码。
而京营里边吃空饷就是勋贵们利益主要来源之一,而且还占了很大的比例。
现在朱由校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勋贵们安插在京营的利益网络全部斩断。
勋贵们自然不会同意了,当面顶撞反驳,肯定是不会发生的,众人还没那个胆子,但是来软抗争,这还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毕竟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不,已经行将就木的定国公徐希,这时候知道自己该站起来了,总不能让英国公在前边顶着。
徐希颤颤巍巍站起来,一副随时都可能摔倒的样子,行了一礼,说道。
“陛下,京营中的各级将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皆有其过人之处。神宗,光宗在时,都对他们时有夸奖,称其为国之栋梁。”
说到这里,大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以老臣之见,若对他们还要进行区别考核的话,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朱由校见这次是定国公徐希率先顶在了前边,仔细回想了一下,若是没记错的话,就是徐希的儿子徐允祯在原史中,李自成包围北京城时,主动开的城门迎敌的吧?
想到这,朱由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徐希的话表面听着似乎很有道理,但是细品的话,就会发现,真是话中带刺。
第一,京营那些将官都是有实力的,是经过选拔才坐上那个位置的,而且选拔的还是你的爷爷和老子,怎么你是在怀疑你爷爷和你老子的能力吗?
整句话里虽然没有如文臣那般张口便提‘祖制’二字,但是其中表达的意思,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拿祖制压人。
第二,这些人可是世世代代跟随你们老朱家出生入死才换来今天的结果,你难道要让他们的后人全部饿死吗?这不仅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更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再看徐希一副行将就木,随时都可能死在这的样子,朱由校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进殿的时候,这老家伙不是腿脚挺敏捷的吗?
再看其现在这幅样子,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虽然反对了陛下您的意见,但是您也不能治我的罪,我身子骨不好,不然现在死这了,对您的名声也不好啊。
这些勋贵们,行军打仗的军事才能全废了,却和文官们把这套怎样和皇帝玩心眼的把戏学了个精通。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戏。
读懂了徐希的这些暗语之后,朱由校笑了笑,说道。
“定国公年老功高,此谏乃老臣谋国之言。”
听到这里,徐希刚刚还摇摇欲坠的身体,不由震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招果然管用,陛下到底还是年轻啊!
浑浊的双眼,不着痕迹的看了朱由校一眼。
徐希刚这样想到,朱由校的下一句话便将他批了个外焦里嫩。
只听朱由校接着说道。
“但是爵位传承之事总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拖着呀。既然不能考核的话,那么就这样吧。凡是超过五年爵位没有传承给下一代的,除爵!”
什么?
众勋贵一下全都惊了,还能这样?
尤其是徐希,本来胜券在握的悠然模样,此刻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这还不够,只听朱由校继续说道。
“定国公年老功高,下一代爵位继承者可要早做准备啊,到时候别让朕难做。”
你不是要装作一副马上就要西去的样子吗,让你继续装!
等改天亲自去你们府上,装出一副为年老功臣送行的样子,这事传出去后,你不死也得死。
到时候爵位究竟给不给你们封,还不是看在做皇帝的一句话上的事?
朱由校说完后又打眼扫过几位年事已高的勋贵,话语里赤裸裸威胁的意味在明显不过了。
勋贵们自然听懂了朱由校的话,定国公此刻身体也不摇晃了,仿佛瞬间回光返照一般,呆立在一旁,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效果不错,朱由校继续往众勋贵身上扎刀子。
“列位祖上都对我大明立有大功,历代先帝对尔等也都信任有加。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按例,京营这等防护京师之重任,只能交给有爵位者暂管,这若是没了爵位就只能让贤了。”
“毕竟许多爵位在身的爱卿,拳拳报国之心,朕也是看的到的,对吧,成国公?”
朱由校说着,忽然点了成国公朱纯臣。
谁让这家伙现在正值壮年,而且还高居国公之位呢。
原史中,开城门迎李自成进京,也有他的一份,其根子上就不是个硬骨头。
自然是朱由校现在的最佳人选。
朱纯臣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
早已看傻了的他,此刻习惯性的点头,慌忙说道。
“对,对,是,是......额”
说完后,朱纯臣忽然反应了过来,又赶忙摇头。
“额......不是,不是......”
“嗯?”
朱由校语气不善的冷冷质问道:“汝是在戏耍朕吗?”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
朱纯臣急的冷汗直流,看了看徐希等几个年老的勋贵,又看了看朱由校满脸怒气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己好好的在哪吃瓜看戏呢,怎么就忽然陷入了这一个两难的境地。
本来也是,朱纯臣凭借自己年轻力壮的身体,自信自己再多活个一二十年根本没问题,眼前的这些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早呢。
所以,完全是一副吃瓜看戏的神态。
却忽然被朱由校点到,陷入了这样一个两面不讨好的境地,现在朱纯臣想哭的心都有了。
朱由校却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直接怒道。
“朱爱卿,汝三番五次欺辱于朕,真当朕是泥捏的不成?”
“来人!拉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记住!给朕好好的打!”
最后一句话朱由校说得格外冷漠,常年吃这号饭的锦衣卫们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答应一声,架起朱纯臣便向外走。
朱纯臣已经吓傻了,被拖着快走到门口时才反应过来,瞬间哭喊道。
“陛下,臣错了,臣同意!”
“臣同意五年无爵位则除爵!”
“哦不!臣同意对所有经营将官进行考核!”
“陛下,臣同意啊!”
......
看了看拖拽的地上一道淡黄色的水迹,又看了看朱纯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
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朱由校对几名锦衣卫招了招手,放过了朱纯臣。
朱纯臣已经完全被吓傻了,此刻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身体没有骨头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
朱由校故意针对朱纯臣的意思也很明显。
看到没,朕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治你们的罪,更何况这么多年你们干的不法事还少吗?随便查出来一条就够了。
治了你们罪之后,又没有说要除你们的爵位,但若是五年内你们家族没有袭爵者,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此刻朱纯臣还趴在地上,这样一个鲜活的例子就在眼前,这还是一位国公啊!
勋贵们看到后不想害怕都难。
朱由校威胁的意图在明显不过,勋贵们自然明白,现场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勋贵们早已经废了上百年,和文臣不同,朱由校对他们用起杀威棒来没有丝毫的心里负担。历代先帝之所以还能更容忍他们的原因便是,这些人的祖上都对大明立过大功。
做为皇帝,天下人的表率,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但是现在,朱由校找的理由可谓正当,打着为勋贵们袭爵考虑的大旗,还给了他们五年的时间,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别人挑不出理来。
一记杀威棒打完后,朱由校没有再犹豫,又一记胡萝卜使了出来。
“哦,对了,考核最优异者,不仅能到‘军机司’办事行走,将来立功再封爵,朕也会优先考虑的。”
“朕也想创造出成祖时期,一门两国公的美谈啊!希望诸位爱卿不要辜负了朕的好意啊!”
一门两国公,指的便是徐达徐将军之后,南京的魏国公和北京的定国公。
这样的门第,可谓出尽了风头。
要说现在对于勋贵还有什么事最具有诱惑力的,那就是希望自家也能像徐达之后一样,再出一门新的爵位。
在‘军机司’办事或许还有来自文官的压力,但是朱由校说得这个机会,就不由的让许多人心动了。
尤其是英国公张维贤,武安侯郑维孝,丰城侯李承祚几位勋贵,他们家的子弟可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于其军事方面的教育。
朱由校眼角微带笑意,这也是他敢于这么逼迫勋贵们的原因,因为他们内部意见本身就不统一。
只要有支持自己的,这事就能办下去。
“好了,究竟是接受考核袭爵,还是干脆五年未袭爵者直接除爵,诸位爱卿好好考虑。朕的耐心有限。”
“王大伴,送诸位爱卿回去吧。”
说完,朱由校便不再停留,直接走下龙椅,向乾清宫中走去。
因为要刻意锻炼自己的体魄,所以朱由校在宫里一向都喜欢步行。
走在回乾清宫的路上,朱由校不由想到。
不知道戚金和陈策走到哪了,还有几日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