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山海关的校场上聚集了数不清的士兵,此刻正在并排站立,看着高台上站立的朱由校。
此时的朱由校并没有穿盔带甲,而是简单的常服,身上披了一件大袄。
王在晋和洪承畴在其左右站立。
一旁的大汉将军们将朱由校的话一句不落地传达给在场的士兵们听。
“朕感念尔等守边之不易,今日特发银饷。马上就要过年了,就当是朕为尔等特发的年终奖吧。”
“将车拉过来。”朱由校对戚金说道。
士兵们刚开始听到朱由校说要发饷还有点蒙,之前不是已经发过了吗?
虽然仍有所拖欠,但是比起往常可是要好上不少了,这个年过的应该也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轻松很多。
可是当一长长的车队进入校场后,士兵们已经有些相信了,再到车上的帆布揭开,车上的箱子被打开,露出里边白花花的银子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完全完全相信。
而一旁的马世龙,赵率教,满桂等人此时才注意到,这些车辆不都是随着陛下的御驾一起来到山海关的吗,原来里边一直装的都是银子啊?
难道从那时开始,陛下就预要给山海关的将士们发饷?
一想到这个可能,三个总兵官,以及他们的下属们都不由松了口气。
之前由于朱由校被刺,闹的人心惶惶,后来虽已经将那些刺客们的背后主使给找出来抄家灭族,但他们心中依然难免惶恐。
此刻知道陛下从进山海关时便预要为他们发银饷,还是独独只给山海关的士兵们发,这完全是把他么当做亲兵来对待啊。
心中哪还有一丝担忧,有的只是感动和感激。
想到这里,一众将官们赶忙跪拜在地上,大声说道。
“谢陛下隆恩,臣等万死不辞!”
校场上的士兵们看到这里,也赶着一齐跪拜下来,开口山呼。
看到这里,朱由校笑了笑,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啊,让所有人都平身后,问道。
“之前朕只给川军衣甲穿,粮食吃,尔等心里难免有芥蒂吧?”
听到朱由校这样说,其他人哪还敢说话,即使心里确实这么想的,此刻嘴上也不能说,只能违心的说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等并无半点不满。”
朱由校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不远处的勇卫营,又看了看在场的其他将士们,说道。
“朕怎能厚此薄彼呢,你们都是朕的将,朕的兵。此前已经给勇卫营衣甲穿,粮食穿,那么这次便没有他们的份了。”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戚金,问道。
“戚将军没有意见吧。”
“臣不敢,臣只感念于陛下之恩,绝无他想。”戚金赶忙再次跪拜下来大声说道。
事实上这是他的真心话,之前戚家军在蓟镇是什么待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可是现在却因为陛下,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怎么还敢有其他心思。
朱由校又看向不远处的勇卫营,大声问道。
“你们呢?”
勇卫营的将士们大声说道。
“效忠陛下,效忠大明!”
在情绪的带动下,山海关的其他将士们也同样开始高呼起来,神情激动。
“效忠陛下,效忠大明!”
朱由校再次大声说道。
“好好替朕守住这山海关,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能让他过去!做朕的兵,做朝廷的兵,银钱有!肉和酒也有!”
听到陛下这样亲自保证,将士们的情绪更加热烈了,山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看到这里,朱由校终于欣慰的笑了。
出京时拉来这些银子本就是为了收买军心的,而现在辽东查抄了数十家势族,所得银钱更多,索性将拉来的这些银子全都下发给山海关的这些将士们。
这些将士们本就是内地调来的兵,又有银钱的诱惑下,哪怕自己此去辽东失败了,他们也可以尽心为大明守好这最后一关。
这就是朱由校决定在现在将这些银子发下去的目的。
朱由校这样做的目的王在晋和洪承畴同样知道,此刻听到陛下对山海关将士们说的话,他们二人才真正震惊于朱由校的驭人之道。
其他将领们可能没有看出来,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头发拔出一根来都是空着的聪明人,此刻已经领悟到了朱由校的意图。
刚来山海关时只对川军和勇卫营独一份的待遇,使其他将士们看到后心里产生不平,心生嫉妒;而后又因为被刺一事使将官们全都心生惶恐。
可现在却突然对其用银钱施恩,这一巨大的落差感,只会让山海关里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官都有被重视的感觉,觉得自己是陛下的亲兵,恨不能赴死。
若是来到山海关的时候便将银子下发下去,没有这么的大落差感,恐怕将士们的情绪此刻也不会这么激动。
想明白这一点后,王在晋和洪承畴对视了一眼,全都没有说话。
此前只是觉得陛下勇气可嘉,无论是出京来山海关,还是此次要去沈阳城。可是现在二人觉得,陛下不仅胆大,同样也心细。
银子很快发到了士兵们的手里,由于有朱由校在此亲自看着,也根本没有人敢于上下其手去贪墨。
发银子的大汉将军们按照朱由校的吩咐,每发下一份银钱的时候都会问对面士兵:“这是谁给的银子?”
士兵回道:“陛下给的。”
“你吃的粮是谁给的?”
“陛下给的。”
“你是谁的兵?”
“陛下的兵!”
直到对答完毕,才会将银子发下去。
上百万两银子,山海关总计才几万人马而已,几乎每人都能拿到几十两银子。这可比他们平常能够拿到手的饷银多很多,心情激动之下,对朱由校的感激之情更是无以复加。
其中一个老兵,在拿到银子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浑浊的双眼里不时打量着前边的朱由校。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他总觉得前边的圣上为何如此熟悉?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令他很是疑惑。
或许是心有灵犀一般,朱由校也注意到了对方。
这不就是那个之前的老兵吗?
看到对方在一边擦泪,一边不时偷偷打量着自己。
朱由校来了兴趣,在他的映象里,这个老兵是个十足的老兵油子,属于那种打顺风仗还能上前比划比划,打逆风仗的话,那一定是比谁都跑的快。
可以说,这样的兵在如今的大明朝中很多,当初朱由校也没有特别注意对方,甚至都已经将他忘记了。
朱由校招来旁边一内侍说道。
“去问问那老兵为何哭泣。”
说着指了指那老兵。
不一会,内侍回来禀报道。
“回陛下,那老兵说,有了陛下发的这些钱,之前战死的那些战友们的家小就可以活下去了。”
“哦?”朱由校有些惊讶,这老兵不是因为自己忽然得到这么多银子激动而哭,却是因为有了这些钱,那些战友们的家小可以活下去了而哭?
内侍看到陛下不信,接着说道。
“那老兵说,他的战友死之前都会将家小托付给他们几个老兄弟照顾,为了不辜负嘱托,都要在胳膊上留下一道疤痕,以警醒自己。”
“奴婢看过他胳膊上的疤痕,足足有八九数之多。”
听到内侍这样说,朱由校忽然想起了老兵之前对他说的,每次闹饷前都会选定人选,将来谁去顶罪,而顶罪之人的家小他们则必须给照顾好。
那老兵此刻所说战友的家小应该就是那些闹饷后顶罪而死的家小吧。
朱由校此刻对那老兵高看了一眼,最起码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穿越来几个月时间,朱由校所见大都是为了自己利益的而做事的人,甚至就连他自己的内心都开始麻木了。
现在看到这么一位重情义的老兵,让他的心里有了一丝触动。
于是说道。
“给那个老兵多发十两银子吧。”毕竟萍水相逢一场。
只是后边的半句话朱由校没有说出口。
给将士们发完银子后,朱由校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官署里。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时辰后,有五百骑兵奉命去沈阳办差,而在其中,又是同样士卒打扮的朱由校和洪承畴便在其中。
而御驾行在则是依旧高挂于山海关,王在晋做为巡抚也同样出入于官署,仿佛朱由校仍然在其中一般。
建奴的暗探简直神出鬼没,尤其是在辽东,朱由校可不敢大张旗鼓的启程上路,说不定半路就会被截住。
即使建奴不来,万一想不开的其他势族们派人而来,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至于到了沈阳后怎么办,之前让陈策,秦帮屏等带领的八千勇卫营士兵便派上了用处。
沈阳城中。
查抄所获的各种物资已经陆陆续续在此集结,只等集结完毕后便会开始伺机起运。
辽东经略熊廷弼显然也想到了建奴可能来劫掠,所以这些天,他让夜不收尽量扩大探查范围,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来报。
各地军队也已经进入战时准备,以应付突发状况。
正在熊廷弼紧锣密鼓准备着的时候,几日后的下午,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清楚来人的穿着,认出随同人员的身份后,熊廷弼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忙行礼。
“臣熊廷弼参见陛下。”
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微微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