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亮起一抹青紫,潼关面前的晋军大营就已经开始运转起来。
负责做饭的士卒架起灶火,放上一个坑坑洼洼的巨大陶罐,里面填满了刚从黄河里打出来的清水。
接着,粟米、盐巴、醋布、野菜,通通被丢进陶罐里,在烈火的调戏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嗅。”
“嗅。”
几个鼻子灵的老兵还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顺着香味寻求,却发现今早居然杀了几只羊羔子,分离骨肉后也被丢进了陶罐。
“嗅——啊!”
几个老兵露出陶醉的笑容,人类在油脂面前,永远是那般心情愉悦。
食物很快被煮熟,一碗碗的肉羹被分发下去,不少士卒碗里其实都没什么能吃的肉,但是光那飘着的油花就足以让人在干一碗。
士卒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一手捧着装满肉汤的大碗,一手拿着家里自备的干粮大快朵颐。
“许久没有做过肉食了。”
一个士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惹得刚才还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在军队能吃上肉食。
只意味着两件事——
胜利和出击。
晋军久攻潼关不下,自然不可能是胜利,只能是大军要出动了。
“听说是要南下过秦岭。”
一个小伍长消息灵通,已然得知了大军的情报。
小伍长压低了声音:“不但如此,据说有个贵人要和大军一起出发。”
贵人?
谁?
小伍长瞬间成了人群的焦点。
就在小伍长还想卖弄一下的时候,一队人马来到了此处军营。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护西戎校尉、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刘义真到。”
士卒眼神很快抛弃了小伍长,一个个伸长脖子望向大营外。
只见一个俊美公子身穿战甲,腰间别着一口宝剑,骑在高头大马上,卖相甚佳。
其身后还有五人跟着,却是沈家三兄弟和王弘、郑鲜之。
不一会,沈林子从自己营帐内走出,手行军礼:“见过刘将军。”
刘义真从马上一跃而下,面色柔和:“沈将军不必多礼,此番我只是随军,其余的还要多多仰仗沈将军。”
开局很和睦。
沈林子叫刘义真“将军”,说明了他把自己位置摆的很正,他要是叫“公子”,刘义真可就不会客气了。
所以刘义真也给了沈林子面子,直接说了自己不会瞎指挥,请他放心。
接着沈林子又问候了王弘和郑鲜之,他们二人一个出自琅琊王氏,一个出自荥阳郑氏,沈林子想把他们忽略都不太可能。
双方和谐的走入帅帐,刘义真正要走向主座,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厚厚的鼻音。
来了!
刘义真转过脖子望向沈林子,而沈林子却一脸淡然。
扫视了沈林子身边的人一圈,刘义真的目光锁定到了一个鼻孔朝天的副将身上。
“刚才可是有人不满?”
没人回应。
刘义真微笑的看着那名副将:“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现在的将领都这般货色?”
那副将再次“哼”了一声。
不过这会是当着刘义真的面哼的。
刘义真来到他面前,发现自己比他要矮一个头,有些尴尬。
于是刘义真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来统帅大军,你很不满?”
副将昂着脖子:“我等兄弟都是跟着大帅、将军南征北战,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你虽然是公子,但战场不是儿戏的地方!我们怎么敢听你的命令?”
刘义真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是说我资历不够喽?”
副将没有说话,但是样子显而易见。
刘义真对他点头:“确实,你说的有理!”
接着,刘义真从背后拉过沈大。
“那他的资历够了吗?”
副将打量着沈大,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作为军人,他能从沈大身上感受到那股似有似无的威胁。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亲兵,而且早在我父平定桓楚之乱的时候就跟着我父,他当兵的时候你还在玩尿呢,从今以后你听他的命令便是了。”
副将张张嘴,脸色变得通红:“他虽然资历老,但职务比我低,哪有士卒指挥将军的道理!”
这话惹得沈大脸色发黑,恨不得当场上去踢那副将一脚。
刘义真却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你不早说!”
只见刘义真从沈五手中接过一个包裹,从里面一口气取出五、六个官印。
“原来你服官大的!不早说啊!来来来,你来挑一下,看看有哪个官比你的小。”
副将:“……”
看对方噎住了,刘义真突然拔出长剑放在对方脖子上,这一举动吓了沈林子他们一大跳。
“公子,不是,刘将军,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有点傻,脑子有点轴,我现在就罚他抬粪桶去...”
副将见长剑利刃抵在脖子旁边,双手握拳,一双豹眼瞪着刘义真,丝毫不怂。
“别苦大仇深的瞪着我,不听军令,我斩了你谁也无法怪罪我。”
刘义真手持利剑又上移了几分,几乎要划拨对方的肌肤。
“你以为你很勇吗?有了个蹩脚的理由就敢和我作对?不听军令,藐视长官,还好你没有挣扎,不然算上军中作乱,夷了你的九族也不为过。”
“你给我听清楚,兵就是兵,将就是将,你从军第一天就有人告诉你这个道理了吧?”
副将死死咬着牙,隐约都能听见响声,显然是忍到了极致。
“你要资历,可以!本将告诉你,吾献军阵,破魏军三万骑兵!又拟战局,得潼关破解之法!”
“你要官职,吾乃大帅亲自任命的安西将军,乃是四安将军之一!”
“你从军多年,可击败过一万敌军?你年过而立之年,依旧是杂牌禆将,论资历,你不如我,论官职,你还是不如我,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对我不服!”
此刻的刘义真,难得的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