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秋河中断,三曲弯。
芦苇摆动,碧水粼粼,竹篙划波,船家高歌。
码头边木杙,系一小舟,一名中年男子立于码头,一名少年立于舟尖,两人相对而立。
“阿真,真要走?”中年男子问。
“是啊!真要走。”
“这些年多谢你了,否则,我们还是一群提心吊胆的水匪,那曾想过做正经生意。”
“和帮主当年的救命之恩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再说我也是帮中一员,理当尽力。”
“虽你主意已定,可我还是要劝你,仙缘!那是传说中的东西,你漫无目的,去哪里找?”
“我还年轻,总得试试。”
“哎!就知说服不了你,要外面过得不好,记得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中年男子不舍道。
“多谢帮主成全。”阿真心中一暖,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解开栈绳,小舟顺河而下。
二人久久对视,沉默无言。
少年踏上寻仙之途,这一别或是永远!
小舟转过河弯,码头消失于视线,阿真才回身坐于舟中,自脖间取下一块玉佩。
玉佩白璧无瑕晶莹剔透,上刻一柄剑,剑柄处有一只血红眼瞳,即美丽又诡异,很矛盾。
手指轻轻摩挲,自言自语:“这些年一直在查,世俗有名势力都没有这个剑形标志,那就只能来自于传说中修仙界了。放心,你的执念我会帮你完成。”
舟上就他一人,不知是让谁放心,听意思,这玉佩不是他自己的。
自古仙家传闻无数,可有幸得仙缘的又有几人?
然而阿真是普通人吗?
七岁就生活在匪群中,用八年时间,硬生生把一群悍匪变为生意人,成为沙秋河上最大帮派。
靠的不仅是脑子,还有敢杀、敢拼的很劲儿,他是沙秋河上的弄潮儿,也是沙秋河上的杀真儿。
沙秋河,流经数州,于盐州汇入东海,自古有传,东海有岛,岛中隐仙人。
入海三百里,是无尽浓雾,自古寻仙之人,要么葬身大海,要么进入浓雾,自此杳无音讯。
一
艘大船行于东海,浪高数尺,船上下起伏。
一名灰衣青年立于船头,衣服被海浪击起的水雾浸湿,看来他在这里站了不少时间。
正是阿真。
“噹”
一声锣响,此前还仅他一人的甲板热闹起来。
又一名大汉自船仓走出,扫了众人一圈,沉声道:“诸位,在往前十里就是浓雾区域了,你等就此换小舟划过去,再次提醒一下,要考虑好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张阔在此海渡船数十年,从没见过进浓雾还能回来的,那后面到底是不是仙家福地,谁也不清楚,我会按规矩在此等三个时辰再返航,言尽于此。”
随他话落,甲板上气氛沉重起来。
人十数,有一家三口,小孩儿不过五六岁,三名书生,一名官员,一名樵夫,一名商人,还有两名行将朽木的老者,以及阿真。
大家虽然心忧,可都到了这里,也没谁退缩。
舟宽两尺,两头尖尖,长一丈,一行人分作三艘舟,阿真和三名书生乘一艘。
三名书生都二十出头,因今年落榜买酒寻醉,无意提及修仙,相互一激,就这么到了这里。
最长的叫戴泰河,余下两人胖点的叫冷彬,瘦的叫谭凯复。
四人在船上就认识了,也无需介绍,上了小舟,冷彬和谭凯复划桨,此时海面风平浪静,否则一个浪过来,就是舟毁人亡的下场。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传闻的仙缘就在眼前,戴泰河不禁高声吟诗。
“哈哈还是戴兄应景,我等寒窗十载何为?寻仙问道才是该为之事。”冷彬大笑附和。
“正是正是,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谭凯复一边摇桨点头,情绪高涨,好像已拜入西仙门似的。
“咳咳...要是死了呢?”
笑容戛然而止,阿真扫兴拆台,三人并没计较反驳,只是垂首沉默,哗哗...桨起桨落涛声依旧。
也就半个时辰,一片浓雾出现前方,雾高接天,如一面巨墙横于海面。看到的第一反应不是壮观,而是道不明的压抑。
感觉心跳都慢了几分,胸中
积气吐不出来。
三艘小舟间隔数丈,不约而同在浓雾前停下,十数人相顾无言,就差临门一脚了,大家反而彷徨起来。
“哈哈...我们先行一步,都道了这里难道还回去不成?”那名樵夫豪迈大笑。
“不错,死也要见识一下仙家福地,不虚此生。”同舟的一名老者,往大陆方向看了数息,缓缓道。
本是豪气的话,可听着怎会心酸?
小舟当先往浓雾划去,另两舟还浮于原地。
小舟仅划出两丈,舟下海水极速向上鼓起,如一道水做的山包,巨大黑影自水下窜出。
“哗啦...”
海水四溅,一张巨口自小舟左右张开,小舟被顶得离水数丈,“磅”,巨口合拢,小舟同舟上的数人尽数没入巨口之中。
是一条巨鱼,仅脑袋就有房屋大小,只是露出水面部分,就超十丈长。
“啪”
鱼头砸回海面,激起两尺高海浪,击打向余下两舟,舟身剧烈起伏。
“快,进浓雾。”阿真高喊。
冷彬和谭凯复这才回过神,拼命划动船桨,阿真和戴泰河也伏在舟边,手掌划水。
另一艘小舟见此,急忙跟上。
所有人脸色惨白,嘴唇不住抖动,何曾见过这等凶物?一艘小舟只够塞牙。
本离浓雾就进,转瞬两舟都进了浓雾,视线所及不足三丈。
“停下,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阿真小声道。
“可...”
“可什么可,听我的。”年纪虽比三人小,可这一喝自有一股威势,三人不由自主停止动作,静静坐于舟上。
“砰砰...”彼此都能听见心跳声,可想内心是何等惶恐。
“哗啦...”
水浪声自斜前方传来,是另一艘小舟。
十来息后,几道惊恐叫声急促发出,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只有一道道尺高波浪,在水面翻滚。
阿真几人对视一眼,都清楚,另一艘小舟也被巨鱼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