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到了未时末(2点)。
要塞下方,已经聚集超过三千人的党项军队。
而在要塞上方,密密麻麻的敌军正探头看向下面,其中有个头顶上插羽毛的小黑胖子最为显眼。
他是党项王,拓跋赤辞。
“大舅,为何还不发起进攻?”小黑胖子身旁,一名嘴唇极厚的青年开口道。
“哈哈,快了。”拓跋赤辞咧了咧嘴,大笑道:“那边还有千余老鼠呢,得防备住他们。”
“侄儿倒是觉得那些老鼠不足为虑,若他们早来一日,侄儿轻而易举能把他们给踩死了。”厚唇青年眼神十分不屑。
“那是肯定,大舅对吐谷浑铁骑可是很有信心。”拓跋赤辞看向远处斜坡,突然下令道:“让他们发起进攻,吩咐所有勇士给我打起精神,只要那些老鼠敢过来,送去见神灵吧。”
“是。”传令官应声退下。
厚唇青年与拓跋赤辞皆把目光转移到了下方,饶有兴致的聊了起来。
“大舅,你说他们能坚持多久?”青年出声询问。
拓跋赤辞撇嘴,不屑道:“一个时辰,必灭。”
青年抬头,手指下方道:“噢?大舅这么有信心?在侄儿看来,想抢夺甬道可不容易。”
“大唐刀剑锋利盔甲坚硬,想要硬打确实不易。”拓跋赤辞点头,又道:“但咱们发起总攻,只要那边骑兵被咱们消磨掉,甬道不攻自破。”
青年凝神思索片刻,随即震惊道:“大舅兵法真硬,怕是大唐李靖也不过如此吧。”
拓跋赤辞矜持的笑了笑,拍着青年肩膀道:“到时候还需要侄儿两万铁骑相助了,咱们这次能把这两千唐人全歼,那是大胜。”
青年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应承下来。
他是慕容顺,吐谷浑伏允可汗的长子,因伏允与拓跋赤辞有姻亲关系,所以他也称呼拓跋赤辞为大舅。
不过,这次出兵相助党项并不是因为姻亲关系,而是吐蕃。
就在俩人闲谈之时,发现了城门处的异动。
在党项勇士再一次接近城门处时,大唐方有三人长枪高举,枪尖上还挂着一匹黑布。
“这是做什么?投降了?”慕容顺好奇道。
“嗯......来人,去问.....”
第二个问字还没出口,拓跋赤辞忽然抬头,看向要塞外数百米的斜坡。
在那里,千余大唐将士已翻身上马,如同利箭直射人群。
“弓箭手注意,给我瞄准了射,把他们全留在这。”拓跋赤辞大笑道。
骑兵动了就好,只要敢过来,就是一个死字。
甬道内确实被大唐将士所阻,党项抢夺不易。
而外围骑兵又一直停在数百米外,看是看得见,就是打不着。
对于党项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敌,给足甬道内压力的情况下,迫使对面骑兵冲击。
而这,也是他故意让下方党项勇士聚集到足够人数时才发起进攻的原因。
只要能把这千余骑兵缠在战场内,他甚至敢直接下令要塞上方乱箭射击,直接把下方活人全部射死。
没了这支唯一的援兵,甬道内的唐军还能坚持多久?
“咦,他们怎么朝左侧去了,是想跑?”慕容复惊讶的声音响起。
拓跋赤辞循声望了过去,亦是眉头一皱。
自己站在要塞上方,甬道就在自己正下方,怎么对面的骑兵不直接冲过来,反而朝着另一边跑去?
但下一刻,拓跋赤辞知晓了原因。
当那群骑兵拉开足够距离后,突然调转马头,从左侧斜插过来。
行至城门附近,速度已是最快。
“射,给我射,所有人都射。”
拓跋赤辞大声下令,只是效果并不理想。
骑兵在高速之时,弓箭的作用会无限缩小,许多弓箭手瞄准的速度甚至跟不上骑兵左右偏离的速度。
要么难以瞄准,要么射在地上。
这种情形,并未出乎拓跋赤辞的预料,他只是一边催促城墙上的勇士顺着长绳下去,一边让城墙下的三千余战士继续进攻。
是的,骑兵速度快,让党项无法造成巨大杀伤。
但同样的,因为速度快,骑兵也没法追着人砍。
只要能预估这群骑兵的大致行进线路,城墙下党项士兵可以避开绝大部分。
最好的办法,便是一刻不停的进攻,让这群骑兵被迫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毕竟,无论人与马,体力都有限。
真正的战斗,在这一刻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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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内。
因为骑兵第一次出击,如同摧枯拉朽般赶走党项人,给将士们带来一定的喘息之机,让众多老兵情绪高涨。
吴小三更是扯出一个痛出天际的笑容,大喜道:“俺就知道,俺就知道骑兵最强了,党项人不敢打的,坚持住,咱们一定能胜利的。”
“那是必须的。”刘仁轨亦是满脸喜色,朝着众多将士嘶吼道:“殿下派骑兵来支援咱们了,党项人不过如此,咱一定能坚守住。”
“是。”有将士高声回应,但却集中在甬道前部。
那是老兵所在的地方。
而青壮们......
刘仁轨举目望去,依然是一张张木然恐惧的脸庞。
“坚持住,我让你坚持住,听见了吗?”刘仁轨一把扯过身旁面容木然的青壮,冲着他喝问道。
青壮喉结上下蠕动多次,脸上的鲜血顺着流进衣襟,才传出如同蚊蝇般的声音。
“俺怕。”
俺怕?
俺怕!
刘仁轨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抽刀直接劈了这名青壮,但最终却无力的垂下了手。
骑兵强大,党项人不敢撄锋,这是必然的事情。
但骑兵也不是万能的,特别是战马的体力消耗很快,这些刘仁轨明白。
真正想要取得胜利,还是要看甬道内的将士。
还是要看......这群青壮。
这是刘仁轨的一次努力,他想借用骑兵初登战争之势,让青壮们提起战意。
但显然,失败了。
骑兵每冲锋一次,体力就会消耗一分,速度便会慢下一丝。
若是甬道内战场依然如此危急,需要骑兵随时支援的话,那骑兵被外面的党项人缠住是迟早的事。
望着甬道内青壮们毫无战意的模样,刘仁轨心里狠狠抽搐起来。
现在留给他的,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坚持下去,毫无意义的坚持下去,等骑兵体力耗尽被敌人缠住,被要塞上弓箭手射杀后,甬道内瞬间溃散。
同时,还会连累李靖大总管派来的援兵,连累太子殿下。
第二条路,及时止损。
趁着甬道内老兵还未全部阵亡,尚有一战之力,趁着外界骑兵还有体力时,直接挥动三面旗帜,让殿下提前撤退。
虽然只要骑兵逃离,甬道内也会瞬间瓦解,但终归还能拖延几分。
就在他思索间,党项人进攻未止,骑兵也再一次被迫出击。
半个时辰,已出动三次。
频率太快,扛不住了。
刘仁轨有些绝望的看了眼甬道外的天空,转头看向身旁将士,牙关紧咬道:
“丁时,挥旗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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