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银绒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吓得毛都炸了。
有那么瞬,他都已经想好了遗言,闭着眼睛等城阳老祖把自己扔出, 然而,祖宗却迟迟动。
银绒更害怕了。
这是气到想杀狐灭口了么?
银绒想自然而然地退出,再打个哈哈圆场, 可惜腿都软了, 硬是挪动半步,好在城阳牧秋终反应过来,把将他推开。
银绒连他眼都不敢, 撒腿就跑, 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住, 摔在地上不敢停留, 手忙脚乱爬来继续跑,只见两条长.腿倒腾得飞快,条蓬松的大尾巴在屁.股后边晃啊晃,银绒跑到回廊处,发觉身后人追来, 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却又迟疑来——自己就这样跑了,万祖宗更生气了怎么办?
银绒是又折返回,在回廊中站定, 扯着嗓门大喊:“、参加师门大比, 得练练,演武台了!”
“……”
不出所料,得到回应。
不过银绒不管这些,找好了借口便跑路。
他准备出躲几天, 等城阳牧秋消气了再回来。
演武台内仍旧摩肩接踵,整个太微境最优秀的年轻弟子们,都齐聚堂,准备争得师门大比的名额,幻想着战成名,出人头地。
与朝气蓬勃、怀揣梦想的青年修士们不同,银绒独自人坐在角落,整只狐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为不想再应付搭讪,还兜帽遮住了脸,像颗沮丧的小蘑菇。
即便到了演武台,“小蘑菇绒”完全心情跟人比武,心重重地想城阳牧秋会如何惩罚自己,可坐得太久,银绒便渐渐那么怕了,左右抱都抱了,后悔,自己好歹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不会要了他的命,大不了就是顿打,忍忍就过了!
若是他气消了,说不定连打不挨!
银绒安安心心地在演武台安顿下,坐就是天,时久了,百聊赖,除了观摩别人对战,可做。
演武台内每隔尺,便有个圆形小擂台,每个小擂台,都是片芥子空,据说里边可能是山川大河,可能是亭台楼阁,地势各不相同,般都是两两对战,短的炷香便了胜负,长的几天几夜不伯仲。
听说这是场积排位赛,银绒只是着小擂台里的人进进出出、高悬在大殿中央的排名簿上名字不断滚动,能大致感受到这场入选师门大比的“名额之争”有多么激烈。
银绒知道自己是走后门的内定选手,但忍不住跟着紧张,那么多青年翘楚,自己进了是走过场而已……
正胡思乱想,他却到个熟悉的身影,进了自己正前的小擂台。
那人……来很像当初颗雉雪丸子逗弄自己的清字辈弟子啊!他叫什么来着?
不过炷香的功夫,清本便从小擂台中走了出来,他仍旧穿着外门弟子服,不远走,好整以暇地等着下个挑战者,来自信满满。
银绒赶紧把兜帽往下拉了拉,身体往阴影里缩了缩——听说这几个人自那日之后,过多久,就被郗副掌教给赶了出,听说进了内门再被赶走,境遇会比新来的外门弟子还惨,若真是这样,清本心里定对他有怨气。
银绒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在还是不要相认的好。
是此,银绒眼睁睁地着清本的排名从七百多名,路杀到了前五十!要知道,前五十名几乎都是金丹期巅峰弟子。
这人有这么厉害的吗?之前怎么出来。
不止银绒狐疑,随着这匹黑马排名路向上爬,很多人注意到了他,为清本离银绒比较近,出擂台的时候,银绒便能偷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吃了几颗洗髓丹”、“有奇遇”、“另外位师兄弟来了,不过都被淘汰了”、“承让承让”、“在下刚刚不曾全力”、“进步飞速?大概是的悟性比较高吧哈哈”……
银绒后来实在听不下他吹牛逼,趁着清本比武的时候,悄悄离开了,他坐得太久,腿都麻了,考虑什么时候能回蘅皋居。
这么多天了,祖宗该消气了吧?
想到走了圈,却口气听了不少逸闻。
有人的地就有江湖,人多的地就有八卦,古人诚不欺。
第则八卦是有关清本的:有人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清本修为大涨,是为下山时遇到了机缘,有世外高人指点,赠以秘籍和灵药,所以才步登天。
有人说他吃了四颗洗髓丹,将平庸的杂灵根,举洗成了高级的单灵根。
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两种说法皆不大靠谱,机缘玄之又玄,可遇不可求,怎可能下个山就遇到?听来就像清本在吹牛;而吃洗髓丹的说法就离谱,众所周知,资质越平庸的人,需要的洗髓丹越多,他个普通外门弟子,若是想在短时内达到如今的修为,别说四颗,就是四十颗远远不够!他哪来的积蓄买那么多天级丹药?
这点银绒倒是深有所感,他已经把洗髓丹当糖豆吃了,还是非常稀松,他都替城阳牧秋心疼……
其实这么想,祖宗对他还是挺好的……
而另则八卦,则是关银绒本人的:修情道的掌门仙尊被他养的那只狐狸精给迷惑了!
听到这种言论的时候,银绒原本迈出演武台的jiojio又收了回来,忍不住扣住兜帽,混到人群中听了个仔细。
“这消息是从迎顾峰传出来的,绝对保真!”
“戒律堂养了只兔子精的情,诸位都知道吧?既不发落,不放走,有小半年了,就在日之前,被放出来了!你们知道它了哪儿吗?流雪凤凰堂!”
“哇!流雪凤凰堂收天下奇宠,但遴选出了名的严格,莫非那只兔妖有什么过人之处?”
“自然有过人之处,不过不是它本身,而是认识个厉害人物——胡银绒胡公子!”
“咳咳咳咳,”银绒还是第次被陌生人恭恭敬敬地称作“胡公子”,很不适应,忍不住出声问,“什么公子,不就是只狐狸精吗?”
“诶,这位师弟,你可别小胡公子,”位胖胖的弟子了眼银绒,只到个大兜帽,不计较,继续唾沫横飞地享,“胡小公子曾来过这里,好多人都到了,那叫个倾国倾城!”
“……”银绒更尴尬了,“是风流倜傥吧?”
但人理会他,都七嘴八舌地赞叹那位小.胡公子的美貌,夸得天上有地下,甚至有人提议封他为“修真界第美人”。
银绒被夸得飘飘然,都快信了‘胡小公子勾勾手指就会有男人为他赴汤蹈火’的鬼话,又听到那些人继续介绍:“流雪凤凰堂堂主接到咱们掌门仙尊亲笔信的时候,都快吓疯了,然后又乐疯了,亲自来这儿接的妖!那只兔妖想要和胡小公子道别,可是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快说呀!”
“蘅皋居派了个傀儡下山,催促它快走!说银绒儿是掌门的狐,除了掌门,谁不见!”
银绒忍不住吐槽:“那些傀儡不会说话吧?”
主讲的那位不满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傀儡大人都由掌门师祖亲自点灵,法力边!说句话很难吗?大家别听他的,这里有新鲜出炉的话本子,《倾世妖狐:与仙尊的二》,这是第部,后续还在连载中,有人想要吗?”
银绒觉得这人搞这么大阵仗,真实目的说不定只是卖书,心中鄙夷不已,然后……买了本。
银绒回到蘅皋居之后,第件便是找城阳老祖,祖宗消气了有,本想做出从容淡定的样子,可惜,甫见到人,他又腿软了。
实在是太猝不及防,常年窝在书房的城阳掌门,居然端端正正地坐在位蘅皋居入口的樽酒亭,如果不是深知祖宗生性凉薄,还以为他在等人呢。
当然,可能是专门等着小狐狸回来,好惩罚。
银绒舌头都不灵便了:“、你你你、呵呵,您老人家怎么坐在这里?啊,是在调息练功吧,那就不打扰了!”
“站住。”城阳牧秋淡淡道。
银绒咽了口口水,规规矩矩地站好,垂着头,不敢直视对的眼睛。
城阳牧秋却好像已经忘了几天之前那个短暂拥抱似的,波澜不惊地问:“了日,战绩如何?”
银绒:“……”
你说巧不巧,又问到死穴上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老祖要提,开得乖乖提,银绒小声说:“还对战,就,观摩。”
“啪!”城阳牧秋把手中书卷摔,流云广袖随风而动,不怒自威,“所以是躲懒了?”
银绒更不敢说话。
城阳牧秋:“还愣着做什么?师门大比近在眼前,还不修炼!”
银绒如获大赦,拔腿就跑,注意袖子里的话本子掉在了地上,更不知道城阳老祖在他离开之后,暗暗松了口气。
城阳牧秋松开书卷,才发,不知什么时候,手心已经出了层薄汗,濡.湿.了卷宗。自从养了这只小狐狸精,他便直心神不宁,法专心修炼,以至修为停滞不前——这倒什么,化神二重境已经是世罕有的高手,整个修真界除了他,便只有量宗的孤鸿道君臻至化神期,可对的年纪比他大了不知多少,是在寿数将近的时候,才终突破成功,乃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形象。
修真界有条不成文的识人规则:同等修为,来越年轻的,资质越高。
这是为什么同样大家都在化神二重境,却只有城阳牧秋被称为“类仙”的原。
城阳类仙此时还是心修炼,目光落在了青砖地面上的本书上,应该是银绒落下的,这小狐狸,毛手毛脚的。
城阳牧秋术法,亲自走过,弯腰拾了那本书,却发,那不是自己安排他背诵的任何本功法,封皮上赫然写着:《倾世妖狐:与仙尊的二》。
“………………”
按着城阳老祖贯的脾气,第反应就应该把这本杂书给撕得粉碎,可他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
书中内容非常扯淡。
主角竟然是自己和银绒,描述的蘅皋居很不准确,作者显然根本见过蘅皋居,自己的日常居处处充斥着种“皇帝金扁担种地”的违和感,可和银绒的互动却非常……香.艳。
【世人道仙尊修情之道,灭人欲,尝行坐怀不乱之举,实则大误!仙尊不喜女娇.娘,概喜椒风弄儿之戏!某日下山,偶遇美貌少年,狐耳狐尾,体态娇娆。】
【银绒泪水涟涟,直呼仙尊姓名……仙尊颇伟器,银绒不胜,啮被,被尽裂1……】
【银绒之臀已退床前,洁如玉,白如雪,丰.隆可怜2,仙尊举掌击之,声脆如筝罗,肉颤若羹,见犹怜。】
“……”城阳老祖耳朵红了,这回,似乎不是气的。
银绒仓皇逃脱之后,心里的惧怕却渐渐淡了——祖宗压根儿提那件啊!他凶自己,是为白演武台浪费时光,有与人比武而已。
这么说来,好像抱下关系?倒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银绒放下心来,准备掏出那本话本子放松放松,然而,翻遍了储物铃铛,都找到。咦?难道有收进铃铛里吗?身上有,是掉在了蘅皋居,还是落在了演武台?
嗨呀,演武台里人那么多,还有不少抢购话本的,若落在那里,岂不是立即就被人捡了?值两块中品灵石呢!
银绒虽然拿了大笔“手费”,但到底是穷了大半辈子的乡下狐,丢了两块中品灵石,实在肉疼,立即丢下别的,到处找,希望只是掉在了蘅皋居!
为了找到那本《与仙尊的二》,甚至还鼓勇气折返回了樽酒亭,可依旧所获,且人亭空,城阳老祖不见了踪影。
直到日暮西陲,银绒才认命地放弃了,彼时,他已经出了身的汗,便拖着疲累的身体,往沐池而。
银绒是在泥地里打了滚儿,回家能倒头就睡的,可城阳牧秋不行,这位祖宗不但自己洁癖,还不能容忍银绒的毛毛上沾点灰,偏偏经过“药田件”之后,他不再信任银绒,必须时时刻刻到他,连睡觉要个房。
银绒便养成了日省吾脏不脏的龟毛习惯。
城阳牧秋信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凡人作息,钟爱洗澡代替“洁净咒”,拜祖宗所赐,蘅皋居内有池终年温热的温泉,就在毗邻寝殿的偏殿里,银绒是闲不住的性子,即便觉得很累,见到走廊里摆放的空浴桶,还是要欠兮兮地踢脚,发出咣当的脆响,淘气成功,他便愉悦地甩甩尾巴尖儿,很快把痛失“两块中品灵石”的郁闷忘掉了。
路叮叮当当地走进偏殿时,银绒才发异常:光可鉴人的琉璃地面上,还撒了不少水珠,好像有人刚过似的。
祖宗怎么这个时候泡澡?
不过,朝雨道君的,哪是他介凡狐能够揣测的?其实修者元婴之后,不法术,能自洁,所以城阳牧秋的水,银绒不嫌弃,径直就往里跳。
然后……就撞到了块浮冰上。
银绒:“……………………”
……城阳牧秋你有病吗?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洗冷水澡?不对,冰水澡!为什么你的温泉会变出这么多浮冰?
好在银绒天生不怕冷,除了开始见到,撞得那下有些疼之外,有什么不适,甚至还很舒爽,之前的疲劳扫而光。银绒舒舒服服地在冰水里遨游了圈,不知不觉把水中的寒气都吸进了体内,才意犹未尽地跳上岸,往寝殿而,留下.身后池温水,和串湿.漉.漉的脚印。
城阳牧秋已经睡熟了。
银绒化作原形,疯狂抖毛,把身上的水渍甩干净,踩上自己熟悉的蒲团,却有丝睡意,又想这几日在演武台里听到的“传闻”。
“掌门仙尊亲自给流雪凤凰堂堂主修书,只为安置罗北。”
“掌门仙尊何曾这样为别人着想过?”
“掌门仙尊抱着胡公子逐告知,宣誓主权,不准弟子们误伤了他的狐。”
……
听他们的析,好像……城阳牧秋真的对自己与众不同呢。
“胡小公子貌若子都,勾勾手指就会有男人为他赴汤蹈火。”
想到这些话,银绒又膨.胀了。
他辗转反侧,不知纠结了多久,最后心横,化作少年模样,蹑手蹑脚地往城阳牧秋的雕花大床而。
他又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富贵险中求,万成功了,可是血赚!如今城阳牧秋不再是从前重伤、修为尽失的状态,而是化神境大能!全修真界唯二的化神境大能!采补他老人家次,可抵得上自己苦修几十年了吧?
更别提只要双修几次,就能把那半颗妖丹要回来了!
银绒怀着激动又膨.胀的心情,掀开床幔,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却发觉,正在“熟睡”的城阳老祖,在他进来的刻,悄然握紧了“清心”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