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家四口人回到家,虎子和他的小伙伴早就被父母领回家了。
只剩张文玉一个人,搬了张小凳子,眼巴巴的坐在门口,往门外看。
见他们回来,小孩儿一溜烟的跑到谢宝珠身旁,拉着妹妹看了又看。
“我就说,最着急的肯定是文玉。”
哭过一场后,陈秀的情绪已调整了许多。她甚至能有说有笑的调笑孙子了。
“要不是虎子娘眼尖,先把虎子他们赶回来擦药,他指不定还揪着人村里的小孩,把人的头打破呢!”
情绪恢复过来就好。
谢宝珠松了口气,跟着附和道:“那可不是,文玉是个小男子汉了!我回来的时候,他满脸都是伤,就这还自责自己没能护好他奶奶小姑和妹妹,保护心可强了!”
陈秀笑呵呵的看着孙子。
张文玉先是把妹妹检查了一遍,跟着又抬头看了看大人们,确定她们身上没伤,才撇着嘴,不很乐意。
“行了!这是夸你呢!”张小禾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头,把人揉的更不乐意了。
等一家人进了家门,陈秀才开口说道:“这都累了一天了,先歇着吧。有什么事,咱晚上吃饭再说。”
谢宝珠明白,她说的事情,就是立衣冠冢的事。
老实说,她的确不太懂这些丧事白事的规矩,自然是听陈秀的。
不过,就在其他人各回各屋,她打算进厨房做晚饭的时候,陈秀却单独叫住了她。
“宝珠,你跟我来一趟。”
谢宝珠没多想,跟着她进了主屋。
她进去的晚,陈秀已经在屋子角落里的箱子里,翻腾着在寻找东西了。
谢宝珠也就袖手立在一旁等着。
那箱子似乎很多年都没打开了,陈秀翻找的时候,衣服都蹭了一层厚厚的灰。她在里头翻找了许久,才拿出了一个略有些褪色的红漆木妆盒。
拿着那个妆盒,陈秀站起来,温柔的看着谢宝珠。
“宝珠,废话,娘就不说了。这是张家代代留给掌家儿媳的头面,你收下吧。”
谢宝珠愣了一瞬,跟着便立刻摇头拒绝。
方才陈秀翻箱子的时候,她就察觉出她可能是想给自己什么东西。不过,她想的也就是压箱底的银两,给自己店面充资金用的。毕竟鸡生蛋,蛋养人,给鸡投入才是正确的。
但她没想到陈秀居然要把传代的首饰给自己!
“这我不能收。”谢宝珠摇头,“我......嫁进张家,也没给张家添儿育女的,传代的事肯定要交给明轩,这头面到时候给三弟妹也好,我却是没资格收的。”
怕伤了陈秀的心,谢宝珠没说张明瑞身死的事。这头面是要一代代往下传的,张家老二已经没了,按道理,她随时都可以改嫁。
虽然她现在没那个心情,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那头面她是带着走,还是还给陈秀?
不管是带走还是还人,都太尴尬了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收。
陈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由分说的把盒子塞到了谢宝珠的怀里。
“掌家,却也不是定要添儿育女的。明轩他一心读书,就算一帆风顺科举中第,那也是三四年后的事了。而后定亲娶妻,又是好一通时间,这掌家,自然得让你来。”
谢宝珠还想推拒,陈秀却直接把人推到了门口。
“好了,你赶回家也累了,快去歇下吧。晚上的饭,等娘起来再做,别累着自己了,啊?”
看着被管上的屋门,谢宝珠只觉得手里的盒子沉甸甸的。
那就是到时候再还咯?
叹了口气,谢宝珠认命的抱着盒子回了房间。
大不了,就当是帮人家保管传家宝了呗?
但话是这么说,要把妆盒收起来的时候,谢宝珠还是有了几分好奇。
方才陈秀翻找东西的时候她也看了,里面都是些衣裳布料之类的。虽然有些料子看上去还不赖,但款式和年份都旧了,是不怎么值钱的。
相较之下,首饰这东西并不看年份,尤其是传家宝这一类的。
她在古代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完完整整一套头面。就是穿到原身新婚现场时,她头上的首饰也并不算好东西。
这能当传家宝的头面......该是个什么样子?
心中实在好奇,谢宝珠没忍住,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而在看到盒内首饰的第一眼,谢宝珠就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那头面分三支发梳,一对金钗,一对步摇,一对耳坠以及一条项链。
整套头面都是红宝石做的,主体是赤金,被工匠大师做成了松柏、云纹、凤凰等诸多形状,金丝又细又轻,拿在手中甚至都会轻轻颤动,仿若风拂叶片或雀鸟飞翔。除却赤金,头面上另有规格不同的红宝石点缀,金珠流苏垂落而下,顶端还有些翠羽压色,整一个富丽堂皇。
谢宝珠将手里的金钗放回原处,深吸了口气。
......是她判断错误。
张家算什么家徒四壁,这明明就是落魄贵族深藏不露好么!
虽然震惊,但谢宝珠还是忍不住拿着首饰看了好一会儿。女人毕竟是爱美的。
把几样头钗都看完,小心翼翼的放好,谢宝珠看向最后一串项链。
说是项链并不准确,那更像是一样金项圈。唯一的差别在于,金项圈的下方用了赤金软链,上面镶嵌的有大小均匀的猫眼石,在光下会泛出竖瞳一样的纹理。
而越往里去,猫眼石越大,中央的宝石颜色也更乳白一些。最中央的那颗,是一颗类珍珠的宝石,不知被工匠用了什么手艺,镶嵌在赤金软链中央,却没有破开珠子钻孔。
之所以类珍珠,就是因为这个珠子实在太大,有大拇指那么大,整体也太圆润了些。而看着那个圆珠的大小,谢宝珠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把项链拿了起来,想放到眼前凑近了看。
但就是这一看,出现了奇怪的事。
两村吵完架回村时,天色还亮着,甚至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窗内。如果从屋内暗处看去,还能看到很明显的光束,以及其中飞舞的轻尘。
而谢宝珠这一提,就把珠子提到了阳光下方。
有无数道璀璨的七彩光从珠子中央折射出来,将整个屋子照的明晃晃的。且随着项链的摇动,屋内的数道光束也在随之摇晃。
谢宝珠甚至被那彩光晃得闭上了眼。
但在她闭眼之前,她看清楚了珠子的内部结构。
......难怪她觉得这珠子形状眼熟呢。
这就是自己那颗黑雾珠子的翻版啊!!!
区别就在于,她手里那颗珠子,内部是黑色的细小物质,从内到外依次变浅,只有珠子最外一层是透明的,整体看着就像是一团黑雾;而这颗珠子,它内部的物质却是乳白色,虽然同样小耳朵,但它们凑在一起,外圈的透明就不那么明显了。
甚至,有阳光从珠子内部穿过之后,那外层的透明部分泛着浅浅的光泽,就像是珠子自带的特效光圈。
谢宝珠沉默的看了一会儿。
她突然想起来,林家和道士一直在找的阳极宝珠。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认为是道士丧心病狂,为了传说中的东西草菅人命。
但......张家居然真的有这颗珠子!还就是传家宝头面!
谢宝珠只觉得人生如戏。
难不成,是这头面压箱底太久,婆婆给忘了?!
心情很是一言难尽,谢宝珠默默的把项链收了起来。
阳极宝珠......自己还真的得帮忙保管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宝珠被做成了首饰,还被传给了一个守活寡的媳妇不是?
不过,问题又来了。
如果这颗是阳极宝珠,那自己手里那颗必定就是阴极宝珠。
在谢家父母对小女儿更偏爱的情况下,原身是怎么拿到阴极宝珠,并把它当做嫁妆,一同带入张家的?
子丰城内,张明瑞盯着手里的纸看了又看,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为什么罗家要去佛塔附近做法事,佛塔弃子和罗家究竟有什么关系,塔里是不是真的还有活人......
明明离真相只差临门一脚,但张明瑞就是想到头疼,也没明白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名堂。
看了一眼天色,他蹙着眉摩挲了几下手里的纸,最后干脆把纸往桌上一甩,站起了身。
干想无用,不如就去佛塔处转一转!
想到哪做到哪,张明瑞抄了件外衣,直接往院外走。
不过,他在街上刚走了两步,就碰到了熟人。
是白家的那位小公子,白越。
不过,他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甚至不太像是来找自己的。
在白越身旁,有一个青衫儒巾的读书人,一级一位白面玉冠、衣着奢侈的公子哥。后者正满脸臭色,骂骂咧咧的甩着扇子。
“不就是个臭道士么?相面不会看手不会,整天窝在屋里神神叨叨的,也就老夫人年纪大了,才会吃他这坑蒙拐骗的一套!真要找道士,不会去寻个靠谱的?找那个什么和虚道长都比他强!”
白越无奈的摇了摇头,劝说道:“清明祭祖乃是大事,罗老夫人虽然定了他,但仍有其他僧侣道长念经做法事,你又何必紧盯他不放?”
他身旁那人正是罗子恒。被兄长看管了俩月多,好不容易人不在家,他当然要出来透气找乐子。
“小爷跟他就是不对付不行?!”罗子恒把扇子甩的啪啪响,脸上全是不满,“因为他我还挨了祖母一顿揍,你说我为什么紧盯他不放?”
罗子恒说着,又冷笑了一声:“这天天窝府里跟个缩头王八似得,今个儿倒是出城去了。我看他是学艺不精,临时找人抱佛脚去了吧?!算了,提起他就一肚子气。走走走,我哥难得不在家,咱再去合罗坊爽一回!”
等三人从街道中消失,张明瑞才迈步出来。
季解世出城了?是为了佛塔?
张明瑞眯了眯眼,同时又磨了磨牙。
还有,那罗子仪果然走了!就这么对他人妇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