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华县城外的破庙里。
一个浑身都是补丁,脸颊上还带着凹陷的刀疤的乞丐翘着腿,坐在破庙的供桌之上,目光阴寒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身旁,五个年岁不一的小乞丐警惕的守在一旁,很有要打起来的意思。
张明瑞也不懂,只是板着脸,和这男人一直对视。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刀疤乞丐嗤笑一声,将腿放了下来。
“看这模样,兄弟几个要个饭,还挡了有的人眼?”
“那倒不是。”张明瑞面无表情的说,“找你商量事。”
“说事可以,价格得谈。”刀疤乞丐,也就是二毛,搓了搓手,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都是讨个饭吃的,看你也没几个子儿,给你便宜点,一条,两贯钱。”
他这两贯钱一出,最先有反应的不是张明瑞,而是他的几个乞丐弟兄。
“哥,这价钱是不是高了?”
“就是,坑他一笔,赚个几十文就行了。两贯钱......哪个冤大头愿意啊?”
二毛不耐烦的摆手:“活儿还没接的你们就嚷嚷,不想要就赶紧滚蛋!爱找谁找谁!那城里不是还有姓陈的么,不找咱他有的是路子!”
一听这话,几个小乞丐面面相觑。
有胆子大的还问了一句:“哥,你不是老糊涂了吧?那姓陈的昨个儿就被抓了啊!”
小乞丐问这话时,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但谁料,他的大哥非但没有打他,反而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挑衅一般的朝张明瑞摆手。
“听见没?那姓陈的被抓了!他被抓了那我可没法,一条消息两贯钱,爱要不要!”
几个小乞丐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大哥这是坐地起价呢!
他们忍不住用一种看冤大头的表情看张明瑞。这能买消息的,可就他们一家了,这人不想做冤大头,那也没处去了!
但张明瑞只是平静的看着几个人。
“可以,两贯。”
嘶了一声,小乞丐简直想把大哥供起来。这一单生意两贯钱,可够他们吃半个月的了!
但谁料,张明瑞又补了句话。
“干翻林家,两贯钱。抄家,三贯。给你妹妹的行踪,四贯。”
几个小乞丐愣了愣。
林家?抄家?还有妹妹的行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就算是买消息,这抄家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小乞丐还没反应过来,二毛就一拍桌子,面露凶色,撑了一下手臂,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他脸上的疤痕似是积年未愈,即便是接了疤止了血,仍是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这脸再一狰狞,那疤痕就愈发的明显,也愈发的怖人。
“啥意思?给我说清楚了!”二毛吼了一声,“给我把门关上!今个儿这话说不明白,你就给我交代在这儿!”
小乞丐们打了个哆嗦,不敢怠慢,一溜烟的跑去关上庙门,并守在门窗处,虎视眈眈的看着屋里,站得纹丝不动的张明瑞。
随着破庙门窗的紧闭,原本就因为灰尘飞扬而光线昏沉的屋内愈发的暗。
二毛从供桌下方抽出了一把刀。他拎着刀,一瘸一拐的走到张明瑞说身旁,抖了抖刀。
“你知道我妹的消息?”
张明瑞不为所动,神情变都没变。
“说!”二毛的脸色愈发的狰狞,“她在哪?她是不是被林武那狗娘养的拐去了!”
张明瑞低头看他:“那倒没有。”
他不轻不淡的说:“人还在永华县。”
二毛脸上一喜,往后退了一步。
“不在那狗玩意儿手里就好,在永华县那更好......”二毛欣喜的念叨了几句,扭头又是一副凶色,“那她现在在哪!快说!不说老子砍死你!”
“四贯钱。”张明瑞看他,“四贯钱,一条消息。”
几个小乞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张明瑞说的一串话是什么意思。
乖乖,这人够虎的,被围着还敢管大哥要钱!
二毛也料想不到他是这个意思,一时气急,上前用左手揪住张明瑞的衣领。右手则挥了挥刀。
“你说不说?”
张明瑞却挑了挑眉。
“要是算消息,那就四贯一条。要是商量事,那就顺手帮忙。”
二毛的动作顿了顿。
冷静了下,他想起来张明瑞那句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松开他的衣领,二毛又恢复了那副地痞无赖的流氓样。
“行吧,哥算是懂了。想搞林家是吧?你想怎么搞?”
“我要林家和道观私下往来的证据。”张明瑞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就说了目的。
“道观?”二毛眯了眯眼,又重新坐回了供桌,“咋地,陈荣是你兄弟?”
张明瑞并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等他给个答案。
二毛看着他这模样就来气。
他抓了抓自己脏乱的鸟窝头,烦躁的啧了一声:“咋地,我还非得帮你不成?道观那事都定论了,就是陈荣顶罪,我犯得着再掺和进去?”
“撞死在道观门口的那个女人,你查过么?”张明瑞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这么一句。
“没查,咋了?”二毛随意的回了一句,又给了自己的答案,“你咋来的咋回去吧,这事我不掺和。陈荣那瘪犊子怎么斗我的,我还没忘呢!不是他那傻批,我也不会混成这样。他和林家互斗,我乐的拍手看戏!”
“那,那妹妹呢?”却是有小乞丐忍不住问了。
他们也听出来了,这男的是来搬救兵的,而且他手里还捏着大哥亲妹妹的消息。
提到妹妹,二毛愣了一会儿。
很快,他就拍了拍腿,朝张明瑞露了个嘲讽的笑。
“他不都说了,我妹还在县里么?自己找也能找着,犯得着掺和进去?就说林家,你们谁敢动手?”
几个小乞丐赶紧摇头。
“滚吧,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二毛甩甩手,转身就在供桌上躺了下来,竟是要睡了。
张明瑞只是看着,看着他背过身,甚至微微发出鼾声。
“那个女人,被道士玷污不假,但那是半年前的事。”
“她丈夫是有名的赌鬼,年前欠了赌坊五百两银子还不上。不巧的是,那赌坊,是林家新开的。”
看着二毛的背影逐渐僵硬,张明瑞挑起眉头,把话说完。
“林家无人愿惹,那令妹生死,恐怕也——”
“无人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