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虽然不懂,但他也摸不准这店里到底有没有这个规矩。
不过说到底,还是张明瑞没给钱,他就怕这位是个想赊账活赖账的。
张明瑞看了一会热,见账房还是一屁股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他从怀里摸出钱袋,拿了二十五文给他,说:“这钱也给了,你帮我问一问掌柜的认不认识老羊,总不麻烦吧?”
从他掏出钱开始,账房就有些后悔了。
欢泽巷不是一家店,是一整条巷子的店,而且,这些店还都是白家的。
这生意场上往来人情,也不止是他一家糕点铺子能左右的,说不定,这位贵客是白家管事层认识的人呢?
账房连忙起身,赔罪道:“你稍等,我马上就去叫掌柜!”
张明瑞好脾气的笑笑,也没跟他计较。
这回,账房做事的效率高了许多,他很快就把掌柜的找了过来。
糕点铺子的掌柜是个貌不惊人的胖子,属于走路上都没人会注意到的那种。
但就是这样的长相,张明瑞谨慎了不少。
那胖乎乎的掌柜笑了笑,开口先问了一句话:“您说的旧人,是哪个羊?木杨还是水羊?”
张明瑞面上不动,心里却愈发的慎重。
“都不是,我这位旧人,是牛马羊。”
“哦!牛马羊!永华县的?”胖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态度一改从前,热情了不少,“来来来,那还真是旧人!账房也跟我说了,咱店里是有这么个抹零头的规矩,但只有刚开店的旧客才知道,后来的客人,就没多少人知道了。账房,钱你没收吧?”
旁听者的账房有些尴尬。
他小声的说了一句:“这......收了。”
胖子本想顺着账房的话说,但听他说收了钱,那人就愣了一下。
“没收就——啥,你收了钱?”
账房擦擦额上的汗,辩解道:“这,我这也不知道......”
眼看着胖子掌柜要罚账房,张明睿拦了他一拦。
“这就算了吧。都是旧规矩,要不是老羊伯跟我说,我也不知道。”
胖子掌柜这才收了手。
相较于惩罚,这倒更像是个考验。
此时再看张明瑞,胖子掌柜的态度才真正的温和起来。
他把账房打发去收钱,又引了张明瑞去了后院的偏僻小屋,才扭头跟他说:“你管老羊叫伯,那你是他的子侄咯?既然是故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我叫朱凌,你跟着老羊管我叫伯伯便是。你这回来,是有什么事?”
张明瑞心中的古怪更甚。
子丰城内欢泽巷,里头唯一一家糕点铺子的掌柜,是老羊家的故人,有什么事,可以找他来帮忙。这是老羊伯在父亲下墓之后,私下跟自己说的。
但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远水救不了近火,子丰城到底是离永华县太远了。
可如今他站在朱凌面前,却有些进退两难。
朱凌此人相貌为人就很古怪,他在认定自己是故人引荐来的后,还要再演一出拙劣的戏给自己看,这也太没道理。
而真正认定后的态度,和之前的热情几乎是生疏有别的差异。甚至,连他姓甚名谁,从何而来都没问,张口便是有什么事要做。
这欢泽巷......怕是还有问题。
种种心思在张明瑞的心里绕了一圈,他才定了心神。
“的确有一件事要劳朱伯伯办。”他点了点头,神情略显悲伤,“我本在追踪一个道士,此人做事不择手段,为求谋财,害死了家父。在永华县时我蹲伏他许久,但谁料他为人奸诈多疑,早早就逃离了永华县,跑来了子丰城。”
“你想让我帮你找那道士?”朱凌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桌子,掸了掸灰,“那道士姓甚名谁,在永华县是个什么地位?知道什么,都说了吧,伯伯帮你出这口气。”
张明瑞不敢放松,试探的把名字说出口。
“此人叫季解世,据说是他地来的道观真人,在永华县时坐镇县内道观掌事,很有风头!”
“你把名字写下来吧,有什么样貌特征,也跟我说一遍。”朱凌拿了张纸,让他写,“对了,你会写字吧?”
“会。”张明瑞点头,接过了笔。
老羊一家以走商为生,虽然子女都读了书,但他本人却是不爱习字,只说有张嘴就行。
朱凌这一问,似乎并无其他意思?
张明瑞捏了捏笔,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等张明瑞把东西都写好,朱凌接过了纸,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禾子季,解世......呵,好大的口气!”
朱凌嘲弄的呵了一声,将纸收起,并站起了身。
“成了,你等着吧,明天你来这儿取消息。”
这么快?
张明瑞连忙起身,朝朱凌揖手感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出门前,朱凌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做什么营生的?营生要是不景气,我手里倒有个活能干,还是个好活儿。”
“多谢朱伯伯美意,营生就算了,家里还有母亲在,不能离得太远了。”张明瑞婉拒道,“至于姓名,我姓张,弓长张,名明瑞,您叫我明瑞就是。”
朱凌本来已经把门敞开,一只脚都迈出了门。
一听他的名字,朱凌便以极快的速度收脚关门,并倚靠在门上,瞪着眼看张明睿。
“你、你姓张?弓长张?!”他说话的声音里甚至还带了抖。
张明瑞心中一个咯噔。
“是。春阳村张姓。”眼看着躲不过,张明瑞也就主动说了。
朱凌看上去快要晕倒在地了。
“那、那、那!张江华是你什么人?你爹?你那个被道士害死了的爹?!”
张明瑞还未答复,朱凌又突突突的往外问了许多问题。
他撑着门板,穿着粗气,自问自答。
“老羊什么时候走的?正好是五年前!你爹是不是就那时候被人害了的?难怪、难怪老羊要回去!不对,张江华还有个哥哥,叫张江荣,他怎么样?他是不是也被人害了?不对不对,老白年前还跟我说没事,那就是你爹没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羊这一出走,永华县那肯定出事了!”
光是听他自言自语,张明瑞心里就起了不少惊涛骇浪。
听他的意思,父亲和二伯跟朱凌、甚至欢泽巷白家都有极深的关系?
朱凌自己喘着气把思路理顺,便抬头盯着张明瑞。
他双手抓住张明瑞的胳膊,一双眼瞪得睁圆,并咬牙切齿的说:
“你别走了,就在欢泽巷住下!你爹的事,我老朱管定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在他几个祖爷爷头上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