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袁绍派来使者,孟小满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似乎对她的情况知之甚详的郭嘉。她的心情十分纠结,既巴望着这个有点鬼机灵家伙能来帮她出出主意,又恨不得这知道自己秘密的家伙最好永远也别出现。她侧耳倾听,倒希望张邈能多说点关于袁绍使者的话,心里也好有个底。
张邈可不知道孟小满的心思,使者之事他不过一语带过,随后对曹操带兵离开之后酸枣众人各奔前程的事情发起了牢骚,“唉,自从桥瑁和刘岱自相残杀开始,众人谁还敢再继续屯军联营,若非同为联军,刘岱也不会那么容易杀了桥瑁。说是借粮,不过是借口罢了!”
“本初身为盟主,难道能坐视不管?”孟小满只好先在心里把郭嘉的事情放在一边。听张邈语气,他似乎对袁绍也有些不满。
“吾与本初还为此事吵了一架。”张邈长叹一声:“那刘岱攻击桥瑁,也非一时半刻能取胜,若我等早日发兵前去,说不定能救下桥瑁性命。吾闻讯立刻去找本初商量,他却只肯派遣使者调解,不肯出兵。等使者回来,才知桥瑁已被刘岱杀了!唉!结果本初不问刘岱杀人,自己反倒带兵去了河内,吾若非为等孟德归来,早打算回陈留去了。”
孟小满少不得为此说一番感谢的话,心里却对张邈有些不以为然起来。
原先追击董卓,张邈只拨一支兵马借给曹操,自己不愿出头。这次桥瑁无辜受袭,他去找袁绍商议,又是自己按兵不动,只叫袁绍做主。可惜袁绍也有自己私心,不愿发兵,只可怜桥瑁,死得着实冤枉。
“黄巾横行,董卓专权,如今诸侯并起,这大汉的天下,是真的又起风啦……”看着营中旌旗猎猎,张邈突然深有感慨的感叹。昔年高祖刘邦与群雄逐鹿天下,满腔豪情做大风歌,他焉能知道汉家天下也会有今日之乱?
也不知是不是连老天也赞成张邈的观点。他话音方落,这股风越吹越大,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连牙门旗杆都被吹倒在地。
这用来挂军旗的牙门旗杆虽是木头,可又长又重,寻常一个人根本抬不起来。偏偏在张邈军中众兵士中有一个粗壮的汉子,毫不放在心上,走上前去,如抓柴火棍一般只用了一只手,把倒在地上的旗杆重新又树了起来。
见这壮汉如此神力,四周军士无不赞叹。孟小满看的目不转睛,连张邈说话都没听到。
“孟德,孟德?”
“孟卓,这人真是位壮士!”孟小满醒悟到自己失态,急忙指着那人赞道。“吾一时失神,孟卓切勿见怪才是。”
见曹操这般失神赞叹,张邈忍不住笑道:“我本来正与孟德引见此人,如今你亲眼见了他的本事,倒也便宜。此人名唤典韦,陈留人士,却是特意前来投效孟德的!”
“哦?”孟小满一脸喜意,“当真?”
“那还有假,只是他来得不巧,孟德那时已经离开酸枣前往扬州,我便留他在我军中。如今孟德领兵回来,又得此猛将,真是可喜可贺。”张邈半是故意半是真心,语带羡慕的说,“可惜此等壮士,不能为我所用。”
当初典韦大嗓门的在营门前说是来投追击董卓的曹公,张邈也不知典韦本事,问过名姓籍贯暂时将他留在了军中。张邈是陈留太守,典韦是陈留人,他虽然希望典韦能效力自己,但典韦明言是来投曹操,他也不把这个粗汉放在心上。等过些时日,张邈察觉典韦武艺非凡时,军中几乎人人皆知这典韦是想投曹操的,张邈再想拉拢,也来不及了,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典韦并未注意到张邈与曹操,等着那些军士重新固定好了旗杆,撒开手又回到自己的小帐中去了。孟小满吩咐身边亲兵午后请典韦到自己营帐中说话,之后才安心享用张邈备下的接风午宴。
酒足饭饱之后,张邈知道曹操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也不留他。
孟小满急忙兴冲冲的回到自己营帐,才走进去,见帐内已经有个高大结实的汉子等在里面,正是大张旗鼓来投曹操的典韦。她心中喜悦,脸上却绷着不露半分。等她端坐案后屏退了左右,方才笑道:“壮士是来投曹某的?”
“正是!我乃陈留典韦,特来为曹公效力。”典韦粗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令牌放到孟小满面前案上,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像是某种文字的古怪图案。而后又退立回原处。“我师父叫我拿此令牌来找你,说你一见知道了。”
孟小满却不管那令牌,只是打量典韦,随即道:“请典壮士近前讲话。”
待典韦凑近案前,孟小满方喜笑颜开,以自己本来声音低声道:“大师兄,是我,小满。”
“小满?!”典韦瞪圆了眼睛,凑近仔细盯着小满打量,却怎么也不能在这张脸上看出小满本来的模样:“原来真的是你?”
“嘘!”孟小满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师兄,小声点!”
“咳,”典韦不好意思的咂了咂嘴:“我已经够小声的啦!”
孟小满忍不住笑了。她虽然离开师门一年多了,可也没忘了典韦的三大特点:嗓门大、力气大、饭量大。想想张邈还养了典韦这些日子,她倒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了。
“小满,你这是……”重逢的惊喜过后,典韦在孟小满面前坐下,这才忍不住疑惑的问。“那个曹操呢?”
“主公他……”孟小满脸色一沉,把憋在心里许久的那场恶斗说了出来。“当日,我扮成主公模样本来已经引走了领兵的徐荣。谁知等我摆脱了追兵再回来,竟发现不知何处而来的流矢射中了主公。等我赶到他身边时,他已经不行了。我身处敌兵包围之中,正瞧见远处曹洪将军拼命奋勇杀来,我知道他是把我当作了主公。可若没他来救,我独自一人在乱军中必定难逃一死。为了骗过曹洪将军,我把我在主公身边假扮侍卫的面具贴在主公尸身之上,自己冒充主公,被救了回来。”
说这些话时,她已经又换回了曹操的声音。虽说帐外的守卫听不清帐中谈话的内容,可若叫人听出帐中有女子说话声音可糟了。
“幸亏小满你没事!”孟小满越是说得简单直白,典韦反而想出许多凶险,听得咋舌不已。最后,他才忍不住皱起眉道:“那这么说,曹操这么死了?”
他们听从师命到曹操帐下效力,可是这人现在都已经死了该怎么办?!
“我之前将他以孟夏的名义葬了。”孟小满也愁道。“现如今我是进退维谷,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我看你这几个月下来,也做得挺好。”典韦给孟小满鼓劲。“再说以你的本事,其他人绝对看不出破绽,你倒也不用太担心。”
“对了,师兄,你在张邈营中,知不知道这次袁绍派来的使者叫什么?”一说到别人看不出破绽,孟小满顿时脸色微变,忍不住向典韦打听。
“知道,叫郭嘉。”典韦不假思索的答道。
孟小满顿时如临大敌:“果然是他!既如此,我这命人叫他前来相见,师兄,你先暂任我亲卫,留在我帐中。”
“成。”典韦支吾着答应下来,叉手站在孟小满身后充作护卫,但又忍不住问:“小满,师父曾告诉我,郭嘉是能保曹操成一番事业的谋士之一,何况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怕他?他有什么好怕的?”孟小满立时头也不回的开口反驳,也因而没能看到典韦神色。她轻顿了一下,整理好心情,才继续道:“只是此人聪明得十分古怪,他不但识破了我的易容术,还猜到了我的真实姓名。至于你说师父告诉你,郭嘉必是曹操的谋士……”
小满一边说,一边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以前,我觉得师父有神鬼之能,能知晓过去未来,主公也确实是世间少有的英雄人物,肯定能创一番大事业。只说他敢用我这个女子为亲卫,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可是现在,主公都已经死了,那郭嘉为什么不能对我不利?”
“唉,你从小想的多,做事也小心,乱世之中,这倒也不是坏事。”典韦从后面拍了拍孟小满的肩膀。“也好,也好。主公,那把郭嘉叫进来吧!”
听到典韦改口,孟小满心中稍安,当即下令叫侍卫去请袁绍使者来营帐中议事。
几个月未见,郭嘉看上去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在人前表现的知礼守份,进退十分得宜。只是,等其他侍卫一走,他那脸上又挂起了不羁的淡笑,“见公一切安好,嘉深感安慰。典兄,嘉事先猜的如何?可是分毫不差?”
“典兄?”孟小满酝酿的一肚子话都被郭嘉这一句话打乱了章法。她万没想到郭嘉居然会和典韦如此熟稔亲热,不禁转过头瞪着典韦。
“公切勿紧张,嘉不过是与典兄做了一赌罢了。”郭嘉不以为意道。
“唉,这个……”典韦被孟小满这么一瞪,抬起蒲扇似的大手抓抓耳朵:“昨天,郭兄弟听说我本来是要去投曹操的,主动来找我。他说,主公你要见他的时候,肯定会叫我留在身边。”
典韦看看郭嘉,又看看明显生起气来的小满,后悔应承郭嘉这个赌约的同时,也终于有点明白,小满为何如此忌惮这个郭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