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邱妍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向伟说她在想办法恢复那本破书。
我闲来无事,便和龙全几人在龙山县转了一遍,我见龙全还杵着那根木棍,便笑道:
“你那棍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给我瞧瞧。”
龙全下意识的把棍子往身后一收,随后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朝我笑了笑,说道:
“嘿嘿,就是根普通的杉木棍,拿在手里习惯了,没什么好瞧的。”
我见龙全无意让出棍子,也就没有坚持,这时,龙全问我:
“何哥,听说你们在棺材里发现了点东西,是什么啊?”
我回头看了龙全一眼,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
“嗨,能干嘛,就是好奇呗,我见你和邱总把那些值钱的玩意儿都让给彭大叔了,又听说你们从棺材里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我估计肯定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能让我看看吗?”
老实说,我们带回来的东西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可是我不想说出来,怎么说那户人家都跟我沾点儿关系,我不想再提人家的惨事,于是,我撒了个谎,说道:
“也没啥,就是些古旧玩意儿,你们邱总说可能找得到线索,就拿回来了。”
龙全面色平和,我说完之后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就好像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龙山县城虽说和外面的县城没什么不同,可到底是深处在土家族聚集地,多少还是有点异族风采的,李先富带领我们逛了一圈附近的大小景点,这一圈走下来,众人也是心满意足,纷纷夸赞说不虚此行。
就这样,我们在龙山县悠闲地过了三天,在第四天中午,我们照常出去吃小吃的时候,邱妍给我来了电话,让我赶紧赶回去。
我让龙全和许金山看管好其他人,便独自返回了住处。
回来一看,果真不出我所料,邱妍的书修复好了,或者说修复了一大半。
邱妍说这本书破损严重,很多碎片已经丢失,虽然恢复后的内容丢失了不少,可总算也能大致看明白。
邱妍说,这本书严格意义上不算书,最多只能算日记,上面是作者手写的一些内容,记载了那一大家子的来龙去脉。
“那里面都讲了些什么?”我有些着急,便问道。
邱妍一指她身后的书桌,说:
“书就在那里,你自己去看吧。”
我从邱妍和向伟中间走到书桌旁边,看见上面摆放着一本贴满了透明胶带的古书,邱妍让我小心一点,我点点头便埋头看了起来。
书上的字不算很工整,是繁体的行书,虽然我不是每个字都认得,好在大致的意思还是能读懂的。
刚开始看这种从右到左的竖行书,还真是不大习惯,可当我融进了书里面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不把这当回事了。
书里面按照日期记载了一家人的日常,可这些日常却显得那么鲜血淋漓,看到最后,我已经是泪流满面。
书里面提到的这家人也姓彭,一开始,书中就写明了,这家彭姓的爷爷是赶
尸匠,而他的父亲则是赶尸匠的学徒,正从爷爷手里学习赶尸的手艺。
书中以第一人称“我”自称,他的爷爷叫彭永坤,父亲叫彭业远,彭永坤是鬼头寨的一个梯玛,他们一大家子共23口人。
本来,这家人在寨子里还过着阖家欢乐的日子,虽然族人之间时有冲突,可碍于彭永坤梯玛的身份,那些纷争从来没有祸及他的家人。
然而,平静生活的表面下却暗流涌动,作者发现他的爷爷最近经常被土司召唤,本来,土司召唤自家梯玛是件很平常的事,可这种事一旦发生得太频繁,就显得有些可疑。
梯玛相当于一个寨子的祭司,而彭永坤就是整个保靖司的梯玛,主要负责寨子里的祭祀活动,作者一开始还以为保靖司将要举办什么大的祭祀活动,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父亲也和彭永坤一起去见了土司。
自此之后,彭永坤和彭业远就隔三差五的去会见土司,而且每次回来都是一脸凝重。
有一天晚上,作者听见屋外人声躁动,出门一看,才发现是寨子里的男人正在武装自己,一般来说,如果是族人之间的争斗,这些人是不会这样全副武装的,作者看这架势,便猜到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作者赶紧回屋想叫醒家里的大人,却发现彭永坤和彭业远早已不见了人影。
没办法,作者只好和家里剩余的大人一起,把其他家人带去地窖里躲了起来。
这个地窖是彭永坤和彭业远专门挖来躲避争斗的,以往的时候,寨子里出了事,家里人都会躲进来。
就这样,作者和家人在地窖里躲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作者蹲在墙角睡得正香,突然听见地窖的门被踹开了,随后,作者的父亲彭业远钻了进来,他不由分说地拉着作者和其他家人往外跑。
作者出门一看,发现自己的爷爷正虚弱地站在地窖门口,而离地窖不远的自己家,此时正冒着火光,作者从火光里能看到人影攒动,而且这些人影似乎还拿着武器。
彭业远出来之后,跟彭永坤商量了几句,然后就招呼大家逃离此处。
作者很害怕也很疑惑,可是不管他怎么问,彭业远就是懒得搭理他,彭业远只是说寨子完了,这里很危险,他们需要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这一逃,就是十多天,十多天里,这二十几口人饿了找野菜,渴了喝溪水,不过,作者在这十多天里,也从父亲和爷爷的只字片语中听出了一些信息。
他们有提到两江口土舍彭大虫可宜,也有提到什么大业未成,似乎是爷爷彭永坤要为土司完成什么大业,却被两江口土司彭大虫可宜发现了,然后大虫可宜便带着人攻进了寨子。
作者似乎很疑惑,一直以来,他都把征战有功的彭大虫可宜当成偶像,而且彭大虫可宜一直是土司勇烈公身旁的得力助手,为什么大虫可宜会反对勇烈公,甚至带兵来攻打呢?
当然,这些也只是作者的想法,他没能提出来,他知道提出来了父亲也不一定会回答。
终于,十多天之后,这一家子
人来到了撮箕岭,作者这才发现,他的爷爷早已在此处做好准备,这里有一座茅屋,还存放着一些粮食,而且作者发现他的父亲似乎对此毫不惊讶。
当时的下弯村没多少人,大多都是躲避战乱逃到这山上来的,所以这些人对这一家子的狼狈到来并没有感到多惊奇,相反,这些人还给了作者一家人很大的帮助。
就这样,作者家里二十几口人在撮箕岭开始重新生活,他们上山打猎、开垦田地、修建屋舍,慢慢的,作者也适应了下来。
只是有一点,无论作者怎样哀求,彭永坤都不许他踏出撮箕岭一步,不只是作者,其他家人都不允许外出,除了作者的外公彭永坤和他的两个儿子。
有一天,外出打猎的作者的叔叔,也就是彭永坤的另一个儿子,发现了白毛怪那个山洞,只是当时他们还没有发现白毛怪。
彭永坤似乎对这个洞穴很满意,当下就要求两个儿子带着家人将洞内清理出来,并放了些家具在里面,说是如果有意外,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
本来已经渐渐放下好奇心的作者,此时听见爷爷这样说,他的好奇心便又被勾起来了,他缠着父亲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放着大宅子不住,要住到这山里来。
父亲彭业远闪烁其词,只是说寨子里在打仗,怕会有危险,所以才躲过来的。
当时的湘西民风彪悍,村子与村子,寨子与寨子斗殴的情况时有发生,所以彭业远的这个理由在作者听来也符合情理,作者也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终于有一天,作者正在山洞里玩耍,就听见外面响起叫喊声,他赶紧爬上裂缝去看,就看见六个大汉正在外面追杀自己的家人。
作者正要跑出去帮忙,忽然看见一个人追到了他的母亲,那人手起刀落,将作者母亲的头颅砍了下来,作者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得站不起来,还尿了一裤子。
作者家里几个能打的男人也只是稍微抵挡了一阵子,随后便被满门屠灭。
作者看见那六个人杀完了人,又走到作者爷爷立好的还没有刻字的墓碑前,其中一个人放了个什么东西在地上,然后他们一把火把尸体连带房子给烧了,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作者瘫坐在地上过了整整三天,没有挪动、滴水未进,最后饿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作者昏迷了多久,突然他感觉到嘴巴上有什么东西,他醒过来后舔了舔,就发现是种香甜可口的液体。
这时,他又觉得身边有什么动静,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大猴子蹲在自己身边,它手里拿着什么果子,正往自己嘴里挤汁水。
作者被吓了一大跳,可奈何他浑身无力,也没法逃走,于是,他只好原地不动,想看看这猴子到底要干嘛。
猴子不管不顾,一个劲儿的往作者嘴里挤着果汁,它挤完一个果子又换另一个果子,竟然让作者渐渐恢复了体力。
作者最后也意识到猴子没有恶意,相反,猴子还在救自己,于是他也没有反抗,就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