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落下,便察觉到书房里早以是万籁俱寂、落针闻声了,他们三个人像听故事的小孩子一般,痴痴地望着我。
过了良久,邱妍叔叔才开口问道:
“你说是在有限的时间内,那么这个有限的时间是多久?”
我记得手札里提到过,“三次日出,封气则住”,便回答道:
“具体我不知道,但有72小时之说。”
邱妍这时又问道:
“那为什么巫山土司会起尸呢?”
我笑道: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你说有人研究出某些细菌能让尸体复活,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可能是巫山土司死了没多久,就有人封住了他的气,也有可能是那墓里的环境偶然封住了土司的气。
所以说啊,起尸不是那么简单的,那需要很多的条件,或者说很复杂的操作。”
这时,邱妍叔叔鼓着掌站了起来,笑道:
“不错,不错,果然是赶尸匠的传人,结合古今,条理分明,小妍果然没看错人。”
我听完赶紧摇头说道:
“不敢不敢,邱总,我说了,我只是凑巧了解其中一二而已,谈不上什么赶尸匠传人。”
谁知道邱妍叔叔却调侃道:
“你刚才不是自己说的吗,能侥幸得知其中一两套者,都算得上中国玄学之宗,我听小妍说,是你用辰州符制服了巫山土司,那你不就算玄学之宗了吗!”
我脑子里一阵空虚,感叹到这邱总果然是人精,居然能抓住我话里的这么点漏洞。
在书房里又多聊了两句,邱妍叔叔便带着我们走出书房,邱妍叔叔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儿子,小的,是个儿子,在美国留学,这次为了见我,特意赶了回来。
听邱妍介绍说,她的母亲现在在新加坡,而他父亲,除了这个弟弟之外,还有一个妹妹,也在新加坡,邱妍的父辈,还有他们自己一辈,手臂上都有印记,只是他们的下一辈,目前还没出现。
看着这家里的几口人,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邱妍老是喜欢皱着眉头,当初在七大队听邱妍讲到此事之时,还只有邱妍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她话里所说的人,都离我很远,所以当时我没能体会到。
如今,一大家子都看着我,似乎我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这种压力,确实很难让人轻松得起来。
邱妍接过他父亲寻找虎骨矛头的担子,实际上就是背负了这一整家人的命运,我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是怎样承担起这副重担的。
跟邱妍的亲戚寒暄了几句,邱妍便带我离开了,临走时,邱妍叔叔抓住我和向伟的手,激动地说道:
“我很感谢你们能帮助小妍,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可是我不能不说,小妍要走的路,会很艰难,实际上我们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接受这种命运了,可是现如今,小妍决定继续找下去,那我只好请求你们,无论接下来的路有多艰难,请你们一定不要抛弃
小妍,我们邱家,也一定会给你们最大的支持。”
开春的夜风很冷,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邱妍叔叔目送我们离开,也给这车里平添了一丝忧郁的色彩。
在去往酒店的路上,车里已没有刚来时的热闹,我们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向伟带着我们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邱妍示意我下车,下车后,邱妍便给我解释,说这家酒店有邱家的股份,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如果我决定留在邱家公司里工作,到时候再去讨论房子的事。
老实说,我以为邱家很有钱,可是我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从和邱妍亲戚聊天的只字片语中,我大概了解了邱家的产业。
邱家搬去南洋之后,从小船家做起,随后接触港口生意,逐渐做大,现在的邱家,在马六甲海峡拥有一个深水码头,在内地也有物流产业,邱妍的父亲接手家族事业后,便开始涉足内地的房地产生意,现在正做得如火如荼。
难怪邱妍当初给我五万块钱的时候,就像是给我一包烟似的,我当初要知道邱家这么有钱,那三万块我真不会还给邱妍。
邱妍给我安排的房间,是个总统套房,我提着蛇皮袋子站在门口,是真不愿走进去。
邱妍和向伟非常自然地走进房间,一人挑了个沙发就躺了上去,无奈之下,我只好把蛇皮袋放在门边,然后强做镇定地也躺在沙发上。
“邱妍,转了一圈,你还没告诉我这回要去哪儿呢!”我躺在松软的沙发里问道,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融进去了。
“湘西,龙山县。”邱妍慵懒地回答道。
“这回又是哪个土司墓啊?”
“彭大虫可宜。”
“大虫?可疑?吊睛白额大虫?”
“呵呵,这回我们要找的土司,名字就叫彭大虫可宜。”
“彭大虫可宜?这是什么鬼名字?”
“哎,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邱妍和向伟便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他俩走后,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一身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我披着浴巾,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省城繁华的夜景。
湘西,一个自古就被称作蛮夷的地方,虽然与我的家乡同处武陵山脉,可在我看来,却如同神话仙境一样。
赶尸匠这个词就出自湘西,和赶尸匠齐名的,还有湘西蛊术和落花洞女,另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祖先,在加入林家那帮强盗之前,应该也是来自湘西。
还有邱妍的祖先邱业梁,他在湘西遇见过神秘老人,而我和邱妍的相遇,也是始于这位老人的几句话。
凡此种种,都让我对湘西这个地方充满了向往。
第二天,邱妍敲响了我的房门,我们在餐厅吃过早饭之后,邱妍又拉着我回到了房间。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邱妍和向伟一脸严肃的表情,便知道这次的旅程要真正开始了。
邱妍坐下说道:
“这次由我和你作为先头部队,我们先按照线索找到地方,然后通知向伟,由向伟带着其他人还有装备随车队过来。”
我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向伟,向伟面色凝重,也不知道他赞不赞成邱妍的计划。
“这一次的目的,就是我昨天说的彭大虫可宜。”邱妍继续说道,“其实这位彭大虫可宜并不是土司,他原本是两江口土舍彭莫古送的儿子,而莫古送的哥哥彭万里,之前是保靖宣慰使,也就是保靖司土司。”
“彭万里死后,他的儿子彭勇烈世袭得到宣慰使的位子,在彭勇烈在位的期间,大虫可宜非常不安分,四处和族人争斗。”
“终于,在宣宗宣德元年,彭勇烈意外身亡,彭勇烈年幼的儿子彭药哈俾顺位继任宣慰使,大虫可宜就趁这个机会唆使族人进谏,让自己担任副宣慰使,说是为了辅佐药哈俾。”
“可是得到副宣慰使的位子后,大虫可宜还不满足,永乐二十二年,他竟然杀害了自己的侄子,并将保靖司十四寨据为己有。”
“但是彭勇烈还有一个弟弟,叫做彭勇杰嗣,这位弟弟当然不会甘心服从大虫可宜,于是,大虫可宜和彭勇烈的亲人便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内斗,宣德四年,朝廷终于看不下去了,派兵抓了大虫可宜,大虫可宜后来死在大狱之中。”
“大虫可宜死后,两家人的争斗还在继续,到了武宗正德十五年,经朝廷都御史吴廷举调停,便将两江口从保靖司划分了出去,并给了大虫可宜后人一个有职无印的土司,所以说,彭大虫可宜可以说是两江口土司的开创者。”
我听着邱妍一通“土司”“大虫”地演说,又是哥哥,又是儿子,又是侄子的,听了半天都没听到邱妍说为什么要去找这个吊睛白额大虫。
好在邱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喝了口水,我便趁机问道:
“邱妍,你这儿一会儿宣宗宣德年间,一会儿武宗正德年间的,你说这么些我根本听不懂,你就干脆告诉我,咱们为什么要去找这个大虫,是不是你有线索证明这个什么大虫墓里有虎骨矛头了?”
邱妍听了我的话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
“何子木,彭大虫可宜可是官封的土司,这和巫山土司不是一个概念,要知道,改土归流以前,土家族也不是住得很集中,为了方便治理,在大土司下面,还有各个小土司,这么说吧,巫山土司就相当于保靖土司手下十四个寨子中的一个寨主。
想找到这样一位官封土司的墓穴,搞清楚他的来龙去脉是非常重要的。”
我马上听出邱妍话里的不对劲了,便接着问道:
“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过,巫山土司的管辖范围几乎涵盖了整个武陵山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寨主了?”
我话音刚落,邱妍脸上立刻慌乱了起来:
“这个,这个嘛,咱们以后再说。”
我马上警觉起来,继续追问道:
“不对,邱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看见邱妍和向伟迅速地对了一下眼神,跟着,邱妍叹了口气,说道:
“你先听我说完,说完之后你就都明白了。”
我看了看邱妍,又看了看向伟,便点头示意邱妍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