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泥潭爬出来后,李一水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尸体,之前因为身处泥潭之中,所以看不见全景,现在站在岸上再看过去时,他倒有些理解儿子为什么要逃跑了。
那些尸体在泥潭里不断地挣扎蠕动,仅是听他们因为蠕动而发出的黏.腻的声音,李一水就忍不住干呕,再看他们一个个张着嘴又无法发出声音的样子,那景象着实让人心惊肉麻。
李一水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又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人站在李一水旁,眼看着泥潭里的一幕,脸上却波澜不惊,似乎他对这番景象早已司空见惯似的。
李一水强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冲那人一拱手,说道:
“多谢老哥施救!”
那人对着泥潭叹了口气,便转身要走,也没有理会李一水。
李一水心知这人肯定是知道泥潭的内情,便颤颤巍巍地跟了上去,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倒也没有拒绝。
谁知道刚走没多远,李一水便听见李守徳大叫的声音,他驻足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李守徳双手持着一根竹竿跑了过来。
李守徳看见李一水后愣了一愣,随后便上前问道:
“爹,你怎么出来了?”
看见李守徳后,李一水气不打一处来,他轻轻瞥了李守徳一眼,冷声说道:
“怎么,老子被他们咬死在泥潭里你才满意?”
李守徳一听,马上低下了头,满是愧疚地说:
“爹,我······我刚才被吓到了,我······”
李一水这时失望透顶,也懒得听李守徳解释,他抬眼看了救命恩人一眼,两人便撩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李守徳在原地发了会儿呆,随后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神秘人来到一处山崖脚下,只见那山崖如刀切一般,平整的崖壁足有百八十来米,在山崖正中,有一处裂缝自腰间向下延展直到崖底,裂缝里长着一些杂草灌木。
李一水正打量着附近的地形,突然看见神秘人走到裂缝处的几棵小树旁,一闪身,竟然消失了!
李一水赶紧上前查看,谁知道他走近小树一看,发现几棵小树错综而立,中间竟夹着一条齐肩宽的小路,这条小路如若不是他有意来查看,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这时李守徳也一路小跑到了李一水跟前,李一水原本惊喜的心情,看见李守徳后,瞬时就消失了。
两人拨开小路走进缝隙,谁知道里面竟然越走越宽,而且越走越平坦。
李一水驻足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才发现这里面是一个山洞。
山洞只有三四米宽,却有十来米高,两边都是石壁,呈锥形在上方合拢。
李一水又往里走了一会儿,他看见山洞再往里就越来越窄,到最后就只剩一条缝,缝里有一股细水,细水下面有一个长年被水冲击而形成的天然石盆,那些从石盆里漫出来的水,蔓延到周围的石缝里,最后消失不见。
那神秘人
在洞旁的一处石台上搭了些干草,在石台的下面,是一滩积攒了很多柴灰的火坑。
李一水走上前,再次拱手说道:
“多谢老哥施救,敢问老哥尊姓大名啊?”
神秘人没有回答,他从干草堆上揪下一把草,然后在火坑里翻出一点火星,他“哼哧哼哧”趴在地上吹了几下,那把草就“噼里啪啦”烧开了。
神秘人指了指李守徳的身后,李守徳回头一看,发现在他身后的角落里,竟然还堆着一大堆粗细不等的树枝。
李守徳赶紧抱了一堆树枝走到火坑前,神秘人见了,便将树枝一点一点地添加在火焰上。
不一会儿,李一水就感受到了火坑带来的温暖,山洞里也渐渐亮堂起来。
神秘人又指了指李一水和天然石盆,李一水明白,他是让自己把一身泥泞的衣服脱下来洗一洗。
此情此景,李一水也就不客气,当下脱了个精光,就着山洞里的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遍,而一旁的李守徳,也识相地接过烧火的活儿,一边往火坑里添加树枝,一边接过父亲扔过来的衣服架在火上烘烤。
等李一水洗漱完毕,两人便盘腿在火坑边坐了下来,这一回,在篝火的照射下,李一水才总算看清了神秘人的样貌。
只见那人头发打结,胡子一大把,身上的衣服不仅破烂不堪,还散发着一股股酸臭味儿。
这人脸色发黄,瘦得只剩皮包骨,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李一水不甘心,再次发问,那神秘人叹了口气,总算开口了。
谁知道这人一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江浙口音:
“侬不要老问我名字啦好伐,阿拉在山上待了好多年咯,名字早忘掉啦!”
李一水吃了一惊,虽说现在遇到山南水北的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在这湘赣一带,见着这么个带着江浙口音的“野人”,还是难免会让人多想一想。
于是,李一水继续追问下去,谁知道这一问,李一水就问出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离奇故事来。
1949年,全国解放,国民党大部逃过台湾海峡,踞水而守。可是也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他们暗中接受台湾的指挥,图谋将来有一天国军会“光复”,这位军官就是其中之一。
军官带着副官,还有一个排的士兵,伙同当年一位叫邓铁胆的土匪头子,盘踞在这附近的山上,李一水父子俩之前落脚的房子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刚开始,这伙兵痞土匪还能悄悄地搞些破坏活动,可随着50年开始的剿匪斗争越来越深入,这伙人的活动范围被大大的限制,直到最后,这些人被困在山上不敢下去。
有一回,解放军到了附近,这伙人得到了消息,就四处躲藏,竟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山洞,于是,为躲避解放军,一众人等便开始在山寨和山洞里来回奔波。
时旷日久,山寨里的物资开始短缺,以军官为首的国民党士兵和以邓铁胆为首的土匪之间便出现了矛盾,他们经常为了一点吃的大打出手,这些矛盾一点点积累,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导致双方火拼。
火拼的结果就是死伤多数,邓铁胆带着剩下的土匪逃下山,军官则带着十几个国军士兵依旧躲在这山里。
这些国军士兵都有枪,而且寨子里还有一些粮食,本来这些粮食是不够所有人吃的,但是这次火拼下来,死的死逃的逃,一下子少了几十号人,那些粮食也就够这些人吃上一两个月的了,所以,这是几个人的生存暂时还没有问题。
军官也是个有远见的人,他深知这样坐吃山空不是办法,也更不可能带着这些人逃下山去,便带着属下在山上踅摸野菜、开垦田地,做了个长远打算。
说到那些尸体,军官说他先是把自己这边的兄弟逐个挖坑埋了,然后挖了个大坑,将所有土匪的尸体都扔了进去,他说那个大坑就是李一水看见的那个泥潭,只是当时挖的时候,那个坑并没有现在这么大。
李一水问军官,那坑怎么变大的?难不成它还会自己长大不成?
军官说:侬急什么急哦,听我慢慢说不就晓得啦!
军官说他发现异常是在一天夜里,那天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雨,电闪雷鸣的。
当时在他们中间有一位受了伤的士兵,可能是伤口感染,这名士兵一直没有好转,到了那天傍晚时分,这名士兵就只剩了一口气。
军官命人轮流照看士兵,说是不想让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咽气,哪知道午夜还没过,这士兵就两腿一蹬,上了西天。
军官帮士兵合了眼,打算第二天就把他和弟兄们葬在一起。
众人把士兵尸体抬去偏屋,找了块褥子一盖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半夜的时候,军官尿急,一起身就听见偏屋的方向有动静,他提着手枪走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那个士兵在房子里转悠。
当时天色很黑,军官看不清士兵的脸,他还以为是士兵复活了,他高兴地大叫士兵的名字,可是士兵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依旧一瘸一拐地在房子里面转着圈。
军官收了手枪,打开门去叫士兵,哪儿知道他刚把手搭在士兵的肩上,那士兵便猛地转过头一把搂住了军官。
军官这时才从昏暗的光线下看清士兵的脸,可那哪里是一张活人脸啊,那士兵瞳孔放散,双眼布满血丝,一张嘴诡异地半张着,也不知道是要说话还是想咬人。
军官马上明白这士兵有问题,就想挣脱开,可是那士兵的手不知道哪里生来一股奇大的力气,军官挣了半天居然没能挣脱。
无奈之下,军官只好大叫,叫声吵醒了其他人,那些人跑过来帮助军官脱了衣服才摆脱那个士兵的手。
到底是人多势众,那士兵虽然力气大,但也奈何不了这么多人,很快,众人便“制服”了士兵。
那士兵被几条皮带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张大着嘴像是要大喊,可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猜测各种原因,有人说是诈尸,有人说是僵尸,等等,总之,所有人都不认为这是个活人。
军官听弟兄们这么一说,就想想法子替这位弟兄解脱,当下就掏出把匕首,往那士兵胸口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