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毕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这些老头子大半辈子浸淫于自己的专业,肯定非常渴望再进一步,对于这些对玄学如饥似渴的“专家”来说,魂祭无异于一次精进的大好机会,罗老道、郭老头能这么想,那毕先生和陈方圆肯定也这么想。
“没关系,如果你确实没听见,我可以再给你解释一遍!”毕先生盯着我,似乎我不承认他就不罢休。
见我没有回答,毕先生将手往身后一背,似乎就要开讲了。
我赶紧伸出手制止他,笑道:“好吧,我承人,我听见了。”
毕先生点了点头,朝前方一伸手,示意我们继续往前走。
“其实昨晚有一点我没有提到,而这一点恐怕连陈方圆都不知道。”毕先生边走边说道。
“哪一点啊?”
毕先生沉吟片刻,随后说道:“当年蚩尤统领九黎与炎黄二帝对抗,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蚩尤曾与轩辕黄帝的长子少昊氏联姻,而少昊氏正是黄姓一脉的宗祖!”
“毕先生,蚩尤与少昊氏联姻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少昊氏是黄姓的祖先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可是这跟魂祭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慢慢说,传闻当年蚩尤正是得少昊氏相助才得已完成魂祭的,而蚩尤完成魂祭之后,将所学之技分为两支传授下来,这两支就是蛊术和巫术。可是经过数百上千年的相传,虽然蛊术和巫术都被传承下来,可是魂祭却被传丢了,蛊术和巫术的精髓也随之失传。但是据考证,巫术一脉在战国时期出现过一个魂祭之人,此人便是春申君黄歇,而蛊术一脉却从没出现过。”
“等等,毕先生,春申君我知道,在黄家的族谱上有他,可他是赶尸匠啊,他跟巫术有什么关系?”
毕先生突然停下,转过身看着我笑道:“你还没听明白吗?赶尸术就是巫术啊!”
我恍然大悟,难怪人们提到湘西都只是提到巫蛊巫蛊的,而从没把赶尸术跟巫蛊相提并论过,我现在才知道里面还有这层关系。
“那毕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魂祭只在黄家一脉中流传?”
毕先生摇了摇头,但是没有否认,“这正是我想弄清楚的,按理来说,蚩尤不会厚此薄彼,他不可能只是将魂祭传给一支人,但是黄歇又的确和少昊氏有血缘关系,或许正是你们黄氏一脉的特殊血缘关系,才得已让少昊氏助蚩尤完成魂祭,也才让黄歇完成魂祭。”
我把毕先生的话仔细思考了一遍,然后问道:“可是这么多年也只是黄歇一人完成魂祭啊,也许只是巧合呢?”
毕先生又摇了摇头,“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又遇到了你,还有你的祖姑婆——蒋家老祖奶!”
我听完一惊,果然,祖姑婆不简单。
“你可能还不知道,也很少有人知道,蒋家老祖奶死过一次,当年蒋烈阳带着老祖奶在长江上打渔,途中挂起大风,将蒋烈阳的渔船刮翻了,老祖奶不会水,被淹死了,蒋
烈阳费尽千辛万苦将老祖奶的尸体带上岸,可是还没来得及安排后事,老祖奶竟然奇迹般的在床上活了过来,在这之后,老祖奶不仅精通水性,还屡屡在水上救回了一些不可能救回来的人,蒋家的名声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名扬长江流域的。”
虽然这事我是头回听到,但是我已经猜到祖姑婆不简单了,所以毕先生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我多惊讶。
“那毕先生,你又是怎么知道祖姑婆曾死过一次呢?”我问道。
毕先生哈哈一笑,说道:“蒋烈阳是苗人,他的祖先在改土归流以前姓毕,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毕先生不给我反应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笑道:“呵呵,没想到吧,咱俩是远房亲戚!还有,咱们的关系不止如此,”说到这里,毕先生又看向邱妍,“当年邱业梁在湘西偶遇的老者,跟我的祖父同属一个苗寨!”
这回轮到邱妍张大嘴了。
我沉默了好久才把毕先生的这番话消化掉,可是邱妍却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毕先生,问道:“为什么这位老先生要骗我们呢?他知不知道,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们家却经历了千辛万苦!”
“邱妍姑娘,你首先得了解一点,土家族以白虎为图腾,传闻当年苗土两族发生争执,土家族的首领就是手持虎骨矛头为号令的,而在那个年代,人们的认识并没有现在这样客观,所以那位老者的话有些偏颇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我不否认因为他的话让你们邱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只想告诉你,在彼时彼刻,这位老者是怀着好意才说出那番话的。”
毕先生说完,我们又沉默了许久。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我拉住邱妍想往回走,却被毕先生一把给拉住了。
“小何兄弟,我说了这么多,相信解答了你的一些疑惑,作为报答,我想听你讲讲当时在鄱阳湖底的情况,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我笑了笑,心想这老头子虽然表面上高深莫测,可心眼不也跟罗老道他们一样,说来说去,他就是觊觎魂祭。
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他刚才说的这些话的确帮我解释了很多事情,作为回报,只是把鄱阳湖底的事情告诉他当然不过分,更何况让他多了解一些后,说不定他就能弄清魂祭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说不定能治好我和祖姑婆的“病”。
于是,我把当初进入鄱阳湖底的前前后后,包括对黄宗满和陈友谅的调查都给毕先生讲了一遍。
毕先生听完之后思考了很久,随后招呼我们一起往回走,在回去的路上,毕先生感叹道:“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下面有问题,那把剑是我提议拔出来的,就是想看看拔出来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可是我们谁都没想过玄机竟然就在淤泥下面,哎,还是老了,脑子不灵光咯!”
“那毕先生,对于那把剑,您就不知道点儿什么?比如,那把剑是从何而来的?”
没想到毕先生想都没想便说道:“一把破得不能再破的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既然老陈把剑给了
你,剑就是你的了,你是想卖了换钱还是留在家里当摆饰都是你自己的事。”
毕先生一脸平静,似乎那把剑在他看来真的无关紧要,不过是一件可以换钱的古董。
可是我越想越不对,那是把用来镇邪的青铜剑,他们不可能没研究过,而剑上的阳陵二字并不难发现,难道他们真就无视这两个字然后直接把剑给我了?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像这帮老狐狸的作风!
这时,毕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来,严肃的对我说道:“小何,你有没有想过,鄱阳湖底的那个洞就是魂祭的条件之一!”
“魂祭的条件之一?”我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你想啊,你的祖先黄宗满也是赶尸匠,也许他已经得窥魂祭的奥秘,所以在鄱阳湖弄出了那个洞,打算完成魂祭仪式。”
“可是,”我仔细想了想,随后反问道,“既然他都做完最关键的一步了,为什么他没能完成魂祭仪式呢?”
“也许朱元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也许陈友谅撤军了所以他没有机会进入鄱阳湖底呢!”毕先生有些激动,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一个劲的乱转。
“也不对,我曾看过黄宗满的遗书,上面满是失望之情,我想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黄宗满都会帮助陈友谅完成大业的,而且那个洞离陈友谅的大本营很近,他完全有机会进去。”
毕先生听完面露难色,似乎很失望,他围着我走了几步,随后双手一拍,大声说道:“我明白了!”
毕先生叫完又看向我,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尽是贪婪之色,像是打算把我给吞了似的。
“明白什么了啊?”我问道。
“资格!”毕先生一步步朝我走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他不够资格!”
“什么资格?”
“呵呵,果然如我所料,魂祭跟血缘没有关系,你的祖先黄宗满,制造了魂祭的条件,却没有被神灵看上,他没有资格魂祭,所以他才那么失望!”
我不置可否,因为黄宗满的遗言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的遗言写得很清楚,他是因为陈友谅从湘西返回后性情大变才失望的,而且他还亲自杀死了陈友谅。
看着毕先生欣喜的表情,估计他是以为魂祭跟血缘没有关系所以他也有资格魂祭,我就没有说穿,先由着他高兴吧!
我们继续往回走,在接近营地的时候,毕先生停住稳了稳情绪,然后我就看见他又恢复到之前波澜不惊的表情了,看着这一变化,我不由得感叹这位毕先生比陈方圆的城府还深。
在回到帐篷的这一路上,我反复想着黄宗满当时的情况,突然,我想到如果把毕先生的猜测与黄宗满的遗言相结合,两者之间并没有冲突之处,黄宗满完全可以因为没有资格魂祭和陈友谅性情大变这双重打击而失望,所以他才走极端先杀了陈友谅随后又自杀!
难道,魂祭真的跟血缘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