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得到重任这件事,对南京的勋贵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北京的勋贵们都成了落毛的凤凰,更遑论南京的勋贵了。
一般来说,居住在南京的勋贵,基本上都是洪武朝时候留下来的。
这些人,虽然都是开国勋贵,可经过了靖难之役之后,早已远离权力中心了。
徐弘基的祖上徐辉祖,当初更是站在了建文帝一边。
要不是徐达的功勋实在太大,他的妹妹又是永乐大帝的妻子,估计这一脉都得被朱棣杀光了。
虽然爵位保住了,但魏国公一系就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过,远不如定国公一系风光。
不过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两百多年的演变,当年的很多恩怨早已淡化了。
魏国公一系扎根南京,渐渐也恢复了元气。
虽然不能进入北京的权力中心,但是也成为了南京实打实的地头蛇,权力非同小可。
可无论如何,人对权力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
南京的勋贵们,做梦都想要重现祖辈的辉煌。
现在徐弘基重新得到重要,并且成为了实权在握的东海舰队司令,一下子就让南京的勋贵们心思火热了起来。
这一日,徐弘基向孟南贞发出了宴请。
等孟南贞到了魏国公府,看着一大群形形色色的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孟公公,这些都是本朝勋贵后人,实打实的名门之后,容在下为你介绍一番。”
“这位是安远侯柳祚昌。”
看着眼前四十来岁,身材瘦削,一脸病容的人,孟南贞有些意外。
“原来是征虏将军后人,咱家有礼了。”
柳祚昌激动非常,连忙抱拳行礼。
“不想孟公公竟然知晓家祖事迹,实乃下官的三生之幸。”
第一代安远侯乃是柳升,永乐朝有名的大将,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代热武器部队的统帅。
不过柳升此人傲慢自大、性情鲁莽,在作战的过程中屡次犯错,最后更是在征讨安南的时候失陷身死。
要不然的话,以他的功劳,一个国公之位是跑不掉的。
自从柳升死了之后,安远侯一系就渐渐被疏远,后来更是被发配到了南京。
在南京的勋贵里,安远侯一系是比较尴尬的。
因为这里开国功臣最多,而安远侯作为靖难功臣一系,其实是很难融入其中的。
要不是魏国公一系为了谋求利益,希望通过交好靖难功臣来拉近与皇帝的关系,安远侯一系早就被排挤的靠边站了。
柳祚昌更是做梦都想要得到起复的机会,重现当初先祖的辉煌。
不说能够重掌神机营,哪怕能够得到一个指挥使的职缺,也是心愿足矣。
在柳祚昌之后,又是一个失意人。
隆平侯张拱日。
其祖上乃是张信,同样靖难功臣出身。
唯独不同的是,张信在靖难一役中并没有打过什么仗。
唯一的功劳,就是在建文帝密令他擒拿朱棣的时候,他选择了反叛,促成了朱棣起兵。
朱棣登基之后,因为这个功劳,张信被册封为了隆平侯。
但他和他的后代,基本上都是太平勋贵。
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几辈子都不可能。只能靠着当初的投机混日子,却越混越差。
除了柳祚昌和张拱日之外,灵璧侯汤国祚、忻城伯赵之龙、成安伯郭祚永、东宁伯焦梦熊、宁晋伯刘允极等,全都是一群落魄的勋贵。
他们都是看到了徐弘基得到重用,希望能够借此机会,重新让家族崛起。
酒宴之上,这些人对孟南贞是极尽奉承。各种奢华、新奇的重礼,他们都毫不眨眼地拿了出来。
孟南贞也在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信王将来要掌权,就必须要有可靠的人手。
北京那边另有布置,但南京这边也不能懈怠。
而没落的勋臣,显然要比其他的官员更好掌控。
毕竟这些人远离权力中心太久了,极度渴望东山再起。只要稍微给他们点恩惠,就能够得到他们的效忠。
唯一可虑的是,经过孟南贞的观察,这些人里,可用之才并不多。
大多数都是粗鄙之辈,养尊处优惯了的,没有什么才能和意志。
不过他也没有断然拒绝。
因为他深信,就算是猪,也是有着用处的。区别只在于,能不能用好。
用不好的猪,能把篱笆给刨出大洞来。
用的好的猪,也能让共军抓三天三夜呢。
这些没落勋贵虽然没有才干,但是他们却有着自己的优势。
身为南京的地头蛇,他们在当地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东海舰队未来要驻扎在东南,有他们这些勋贵在背后支持,将会避免许多麻烦。就是筹建的速度,也能够提升不少。
当然了,军权是不可能给他们的。
孟南贞对于东海舰队寄予了厚望,将来是要打大仗、打硬仗的。如果交给这些人,那肯定会练废了的。
“各位的拳拳报国之心,咱家已经知道了。相信陛下和信王殿下也会感念各位的忠诚,知晓我大明还有忠诚之士。如今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正需要向各位这样的忠勇之士,不畏艰险,不避困难,方能重现祖辈的荣光。如此,东南的大事,就拜托各位了。”
众位勋贵大喜过望,纷纷举起酒杯,不要钱地表达忠诚。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做着美梦的勋贵们,孟南贞拉住了徐弘基,说起了悄悄话。
“魏国公,你知道该怎么用这些人吗?”
徐弘基眉目一凝,知道这是孟南贞对他的考验。
答的不好,他魏国公一系的起复立马就能变成镜花水月。
荣华富贵面前,徐弘基谨慎了许多。
“公公,说实话,这些勋贵们经过百多年的蹉跎,其实大多数都已经不堪使用了。可是他们毕竟是与国同休的勋臣,影响力非同小可。所以下官认为,这些人要用,但是要巧用,有甄别地使用。”
孟南贞不着痕迹地点头,对徐弘基也高看了几眼。
这家伙的眼光不错,看来是值得托付了。
认定了这一点,孟南贞也不藏着掖着了。
“接下来的计划中,东海舰队是重中之重。这么要害的地方,这些勋贵们就不要让他们掺合进来了。不过东海舰队筹建的过程中,和地方上打交道、疏通关系、筹备物资等等,可以交给这些人去做。将来把控住了东海的商路,对扶桑、朝鲜、琉球的生意,可以分给这些人一部分。让他们尝到甜头,他们才会卖力干活。”
徐弘基心里感慨不已。
没成想这个年轻的太监,着实腹黑的紧啊。
这是要榨干勋贵们的最后剩余价值,然后就一脚踢到旁边去养猪了啊。
他却思考不到,孟南贞是想要趁机把这些没落贵族,驱使着往资产阶级的道路上转变。
弄的好了,说不定这些人将来就会成为新兴阶级的忠实拥趸呢。
孟南贞最关心的,还是东海舰队的情况。
“不出意外,朝廷的旨意十天后就能到了。京里的快马已经传来了消息,东海舰队一事,陛下和信王殿下、司礼监、内阁都已经全权通过了。不过那一千三百万两银子,朝廷要去了五百万两。所以你能够动用的,还剩下八百万两。”
说起这个,孟南贞也很无奈。
按照他的本意,这一千三百多万两白银,是要都拿来堆彻到东海舰队身上,打造出一支东洋霸主出来的。
奈何朝廷实在是没钱了,别说辽东的军饷,就连各个衙门的运转都出现问题了。
听闻东海舰队这边筹集到了如许巨款,那些官僚们就坐不住了,纷纷张嘴要钱。
开海通商一事少不了这些人的支持,就不得不用钱来换取他们的支持。
要不然的话,朝堂之上哪里那么容易通过?
不过痛定思痛,孟南贞也和信王做了沟通。
等东海舰队成立后,将直接归皇帝亲辖。即使是司礼监、内阁也无权过问。
在给信王的书信中,孟南贞着重强调了把军权从朝廷的干涉中剥离出来的重要性。
和大明以往的文武之分不同,这一次孟南贞详细阐述了行政权和军权的区别。
据说这封信信王拿去给天启看了,得到了天启的大力赞赏,也同意了东海舰队的设置。
天启甚至亲自给东海舰队做了题词:大明皇家海军东海舰队。
相信这个事实被公开之后,郑芝龙肯定眼红的要爆炸了。
不过没办法,谁叫他是海盗出身,比不了根正苗红的徐弘基呢。
孟南贞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会用这个去激励郑芝龙,让他在南海上更加卖力。
那么将来迟早有一日,大明皇家海军南海舰队的题名是跑不了的。
有了勋贵们的参与,筹建东海舰队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首先在东海舰队的驻地选址方面,本来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在上海。
开海通商的政策通过后,上海的重要性已经日渐凸显出来。
所以不管是勋贵们,还是东南的世家们,都希望东海舰队能够驻扎在这里,以保安全。
不过孟南贞再三斟酌之后,还是将东海舰队的驻地,选择在了未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东海舰队的驻地宁波。
相比起上海来,宁波能够辐射的区域更大。
而且前面有舟山群岛能够形成屏障,起到保护海军基地的作用。
把驻地选择在宁波,可以有效地和南海舰队实现防区的对接,同时能够防止南海舰队的越界。
在最终确保郑芝龙彻底归顺之前,孟南贞是不会放松对他的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