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小泉纯一才缓缓说道:“他不会是间谍,也不应该是间谍,或者说他也根本也不能成为间谍,即便他是,我们也会承认,至多只是把他秘密处死。”
“是关特高课的声誉吗?”石川铃子脸上现出嘲讽之色:“如果是的话,小泉课长最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吧!”
小泉纯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说她是间谍,有什么证据没有?”
石川铃子一时语塞,过了片刻方才撒娇式地说道:“我们这不是假设嘛,既然是假设,就不需要什么证据,种种可能都有。”
“虽说是种种可能都有,但这个人一旦是间谍的话,我们特高课的名誉受损根本不值一提,新安是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城市,但满铁的麻烦就大了。沈英曾经做为特谍受过专们培训,更受到南特集团政策研究室山口浅石的欣赏,说是山口浅石先生的亲传弟子也不为过,我甚至有一定的理由怀疑,他可能就是你们满铁集团的秘密人员。所以,这个人一旦出了问题,受到连累的不仅是特高课,还有满铁集团。”小泉纯一说道。
“他是满铁集团的人?”石川铃子一脸的惊愕,“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确切的证据吗?”
“满铁集团和特高课本为一体,双方的人员也相互使用,满洲国未成立之前,两者可谓密不可分。满洲国成立后,关东军独霸满洲后,尾大不掉,外务省和内务省也各怀心思,两者开始龌龊不断,甚至于互相渗透,有些事情,即使不需要验证,也是猜个大概的。”小泉纯一将茶水一口饮尽后说道。
“这件事,就由我来证实好了。”石川铃子皱着眉头说道。
但在她的内心中,却又有了另一番计较,这个姓沈的如果真是满铁同行的话,她一定要想办法笼络到这个人,这对她对打开华北方面的工作至关重要。
在石川铃子和小泉纯一言笑晏晏的同时,沈英的心内却是一片沉重。
支开了看守人员,并且确定了并无外人监视的情况下,他走到了金慧兰身边。
金慧兰斜坐在监狱的墙角处,头耷拉着,没有一点精神。
沈英将金慧兰的头轻轻扶了起来,用手绢蘸掉她嘴角的血迹,小声地呼唤道:“小兰!小兰!”
“水……水……”金慧兰无力地呻吟了一下。
沈英忙到桌子上端了一杯水,一点点喂给金慧兰。
喝了点水的金慧兰精神恢复了一些,她努力睁大红肿的眼帘,看到了沈英的脸。
“哥哥……”她流着眼泪:“我坚持不住了,让我痛快地死吧。”
沈英一把将金慧兰搂在怀中,眼睛瞬间湿润了。
他没有再去安慰金慧兰,也不再去试图劝说金慧兰坚强活下去。因为任何语言在敌人凶残的酷刑前都显得无力。
何况,敌人还使用了吐真剂,连他也不能保证,下一次,金慧兰的神智在吐真剂下能否坚守清明。
到时候,他宁可看见牺牲的金慧兰,也不愿见到一位被大家唾骂的叛徒,他相信金慧兰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她是宁可死,也不愿向敌人招供的。
沉默了片刻,沈英将一粒微小的胶囊塞在金慧兰手里。
“将它放在你牙根的后槽里,一旦你感到支持不住的话,就可以将它咬破,里面含有剧毒,没有任何痛苦……”沈英低声说道。
金慧兰接过药丸,努力地想放在嘴里,但都失败了。
没有办法,沈英只好亲自动手,将仁丹大小的胶囊放在她的嘴里。
做完这件事后,金慧兰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她将头偏了偏,靠在沈英的肩膀上。
“沈大哥,你守在这里不会引起敌人怀疑吧?”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会。这是敌人安排的值班,我呢,好着呢,敌人目前还是非常信任我的。”沈英安慰她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敌人怀疑你了呢,他们好像知道了你的代号。”金慧兰有气无力地说道。
“敌人可能得到了一点风声,不过没事,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我的。”沈英说道。
“是啊,沈大哥一直都很厉害的,不象我,做事总有点毛手毛脚的。”金慧兰说道,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白天的敌人问话:“张大姐他们怎么样了,她们说妇女救国会里有同志投降了。”
“不过骗人的伎俩而已。”沈英说道。
“那么说张大姐她们没事。”金慧兰的语音透着一丝高兴。
一阵沉默后,沈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伤感:“不,张大姐牺牲了。”
“怎么回事?”金慧兰的声音急切起来,问完这句话,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才这一问已经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气力。
沈英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金慧兰将头低下,语带哽咽,“是我害了张大姐她们!”
“不!”沈英毫不客气地否定了金慧兰的这种想法:“是敌人害了她们!敌人越来越狡猾,也越来越疯狂,这也意味着它们的时日不多了。”
金慧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起了其它一些人的情况,最后,她问起凌云。
“你究竟和凌云姐姐怎么了?”她问道。
“有一些误会。”沈英想了想措辞道。
“有什么误会解不开?其实凌云姐姐很在乎你的。”金慧兰说道。
“我和她……”沈英轻叹了一下,说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
“有一些事情你不知道。她目前应该也不知道,但分开对我和她都好。”说到这里,他的眼前浮现出凌云的模样,“很多事情,并非我们人力所能改变的。”
听到沈英如此说,金慧兰也不再多问其它,她只是絮絮叨叨地很沈英说起各种各样的事,从小时候的趣事到她和去延安学习的事,事无巨细,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沈英静静地听着,在金慧兰不断的话语中,他其实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打断金慧兰的叙说,直到金慧兰不知不觉地在她的怀中安稳地睡去。
待到金慧兰睡去后,他才轻手轻脚地将金慧兰放在地上,地上铺着干草,他把干草收集了一下,在金慧兰身子下垫厚一些,以便使金慧兰躺得更舒服些。
金慧兰躺在那里,蜷着身子,象个熟睡的孩子。偶尔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一下,而在她的眼角,豆大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沈英走出监狱房间不久后,守卫人员从外面进来。
“沈科长,这是你要的一些吃食,还有点酒。”那人讨好地说道。
“你也来点,今晚大家辛苦。”沈英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