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痴情的女生确实有。”段颖没反驳徐琛, 只说,“不现在得等我们见她,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薛盛病重这件事, 她的态度又是么。”
这确实是最要紧的事。
此次副本的主题——救姻缘, 现下已然分明:它指就是杨若兰和薛盛的婚礼。
可是要怎样才算“救”, 让人难以判断。
薛家现在藏薛盛不让他见人,摆明了薛盛如今的情况不会太好, 甚至可要更糟。
再这样的情况下, 杨若兰嫁去后要是薛盛病好了, 那就是佳缘桩, 要是薛盛病逝了, 那杨若兰就要守寡。
所以这就存在于两种选择:于现实层来上说, 薛家隐瞒在先,他们将真相告诉杨若兰致使这桩婚事成不了,算是“救姻缘”;于感情层来说,如果杨若兰对薛盛痴心不改, 希望这桩婚事成,那他们这参与者袖手旁观安心唱戏助兴,等待婚礼结束,算是“救姻缘”。
最后他们究竟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全看杨若兰的态度了。
于是行人改道, 又朝杨家赶去。
谁知薛家那边他们见不薛盛, 到了杨家大门后他们同样见不杨若兰——杨家大门关的死死的,任凭他们敲红了手指, 无人应声来开。
黎弘奇怪道:“这是没人在家吗?”
“不,屋里有人。”谢印雪道,“我听到里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了。”
大叫闻言讶然的目光纷纷落到谢印雪上。
谢印雪站在杨家门前棵银杏树下躲阳乘荫, 迎众人的注视神色淡淡,探头瞥了眼杨家用黄土砌成的墙壁,提议道:“要不爬上墙头看看?”
杨家的墙没薛家那么高,院子里更是不可有守家的家奴,他们翻个墙瞅瞅里的情况如何应当是可行的。
路陵手比较矫捷,他自告奋勇,连蹬三步就跳到杨家墙头处,扒墙往里头看,只是两分钟不到就被院子里的人用石头给打了下来。
好黎弘和柳不花在底下接住了他,否则路陵的屁股估计得跌青。
只是他们俩才扶路陵站稳,刚刚怎么敲不开的杨家大门就被打开了,杨家大哥杨若文就举扫帚怒气冲冲出来,等围在墙外的几人骂:“你们这人翻我家墙干么?!”
“我们是金元宝剧团的人。”路陵的脑门刚刚就是被杨若文用石头砸出个青紫肿包的,他揉头说,“我们想见见杨若兰,结果刚刚敲你家门没敲开,就想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在家,没有别的恶意啊。”
“戏班子的人和我妹妹无交集,你们找她?”杨若文听完路陵的话,色仍是不善,用警惕的目光将路陵上上下下扫了遍,然后凶蛮道,“我看你们肯定没安么好心,走远点!”
说罢,杨若文就拎扫帚折回屋中,重重把大门给砸上了。
“怎么回事?”虞沁雯想不明白,“怎么薛家不给见薛盛,杨家不给见杨若兰?”
应伊水和许璐围到路陵边问他:“你刚刚爬墙有看到么吗?”
“有,我看到杨若兰了。”
光凭这点,路陵就觉得自己脑门这砸挨的是挺值的。
他当时才扒上墙头,就看到杨家院场里待三个人:两男女,三个人容都有许相似之处,而那女子穿的衣裳和昨日他们在村席上匆匆扫到眼杨若兰背影时,她所穿的衣裳模样,如此便足以证明,这个女子就是他们寻找的杨若兰。
至于和她起待在院场中的两个男人,年纪稍大的人是杨若文,另外个年纪看上去的份不难猜,应该就是杨家最的儿子杨若明。
他们两人将杨若兰夹在中间,皱眉怒目,杨若兰双眼通红,满脸是泪。
“不准……绝对不行……”
“你为家里人想……”
因为爬墙的位置不太对,他和三人隔得远,依稀间路陵只听到了他们对话中的几个词字,具在说么完全不清楚,他想再仔细听听看时,被杨若文发现拿石头给打了下来。
“我看到的就是这么多了。”
路陵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尽数道出。
李露茗说:“刚刚门开的时候,我看到杨若兰了。她站在院子里往外看,好像是想出来,可她弟弟杨若明直抓她的手臂,所以她出不来。”
薛家那边藏薛盛不让他见人,可是因为薛盛病重,他们想让杨若兰嫁进来圆薛盛的遗愿或是给他冲喜,这都理解。
但杨家这边,杨若兰在院场里活动,昨天去了村席,可见她并无问题,那么杨家是要拘杨若兰,不让她出家门见人的原因会是么?
更别提杨若兰红眼睛,副哭的样子,以及路陵在墙头听见的杨家两兄弟对杨若兰说的那话。
“根据我多年玩剧本杀的经验,我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测。”廖鑫阳咽了唾沫,声说,“薛盛可已经死了。”
“有可。”应伊水点点头,“薛家在路上倒的那药材大多都已经发干发枯了,显然不是近两日才倒的。”
“没错,薛老爷子同意杨若兰和薛盛的婚事根本不是因为么心软,而是薛盛死了,他要为薛盛举办冥婚!”廖鑫阳继续说,“杨若兰眼睛都哭红了,直想出门,很显然她不想做这场冥婚的新娘。”
“这个村子不是没有冥婚的先例。”
他们昨夜见到的红衣水鬼高婉应该就是冥婚的牺牲者。
今早他们询问的那个老伯,已经将这件事暗示的很清楚了:高禾气死了父母,自己又事无成赚不到钱,自然娶不上媳妇,于是他将自己的妹妹高婉卖了。
卖给某户人家做冥婚新娘。
但高婉宁死不屈,直接投了河——她的尸应该是没有被打捞上来的,因为冥婚需要的是尸而不是活人,如果那户人家拿到了高婉的尸,那高禾就得到钱讨媳妇,而不是仍像现在这样,是老伯中的“扑街仔”。
“对啊,杨若兰有个哥哥和弟弟呢,他们俩好像都没结婚。”经这么提,虞沁雯就想起了杨若兰的兄弟,“或许薛家给了他们两人钱,要他们同意让杨若兰和薛盛结阴亲,但杨若兰不愿意,所以他们才拘杨若兰不让她出来,他们怕我们帮杨若兰逃跑,因此不给我们见她。”
在场的女生中,有对象并且已经在谈婚事了的段颖对此更感同受,她低喃道:“如果是正常结婚,哪有人在婚前就哭得这么伤心啊?”
李露茗拿不定主意,询问其他人:“那我们‘救姻缘’,到底是要让婚事成,是让婚事不成啊?”
“肯定是不成啊。”段颖想不想就说,“冥婚这种糟粕,真成了得了?”
路陵皱眉,最后总结道:“那我们就是要破坏婚礼。”
柳不花听这人的分析觉得挺有道理的,不他没出声附和,只是看向谢印雪,想知道谢印雪的看法。
然而谢印雪仍是站在树荫神色平静的听众人说话,没有要插句发表意见的意思。
另个老参与者步九照就站在谢印雪旁——
谢印雪穿白,立于阴影下。
步九照穿黑,沐于阳光中。
两人明暗而立,如同泾渭自分。
柳不花望他挠挠头,想不起来这人是么时候去的,而且步九照很奇怪啊——他都没站在树荫下,而是站在树荫旁的阳光里,他不是躲太阳,那他站去树旁做么?
总不可是冲他干爹谢印雪去的吧?
“干爹,你在这里做么呢?”柳不花想不通,就往谢印雪的向走去,和他块躲阳贪凉。
谢印雪把玩腕间的梨花镯,温声道:“我在想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今晚我们么时候开始唱戏排练。”
“所以这就是你未登台,就开始穿白色的缘故吗?”
谢印雪和柳不花两个人在树底下好好的聊天,步九照忽然来掺和了这么句。
他们俩抬眸齐齐朝步九照望去。
男人见他们两人默契的动作,又冷声无表情道:“你穿两天白衣裳了,像是你相公许仙已经死了,你在给他披麻戴孝。”
没错,谢印雪虽然依旧是天换件衣裳,不这两日他都穿白,挺契合他在戏中的份——白素贞。
结果这个颜色好像很不招男人待见。
以至于谢印雪连穿两日白衣裳要被他这样恶言嘲讽,捎带要饰演许仙的无辜柳不花被骂了进来。
不谢印雪听完他的话后反而笑了。
赫迩之梦号副本中,谢印雪成了太多笔生意,加上现实里成交了黎弘的,所以这次进副本时他状态极好,唇瓣红润,含血色,平日不咳不喘,除了形看上去仍然于清瘦柔弱以外,几乎与常人无异了。
现下他笑了起来,旁人望来,时之间满眼瞧见的都是美人眼笑眉舒,好似春树绽花的明媚景象,青年莹白的庞哪怕被凉荫蒙上了层灰影,别想敛去他半缕风华。
“相公?许仙?”
谢印雪转头看向柳不花,唤了他声名字后又仰低睫睨男人,眉尾高抬道:“不花你快瞧瞧,步先生戏瘾大发,比我迫不及待,戏台未登这就已经开始演上了。真该把你上的绿衣借步先生穿穿,好给他先当青乐乐。”
步九照:“……”
柳不花只觉他干爹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力又上了层楼,这位步先生何苦来招惹他呢?看,现在被回怼的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不他现在是真好奇谢印雪对杨若兰和薛盛的婚事是么看法,就问谢印雪:“干爹,你刚刚听到他们分析了,杨若兰和薛盛大概率是要结冥婚,那我们‘救姻缘’,到底是要让婚事成是不成啊?”
“急么?这才第二日。婚事成与不成,我们都得等到第七日才离开,再说——”谢印雪好整以暇,话锋转淡声道,“姻缘事,何时是由周围人断定的?”
若说姻缘天成,谢印雪愿意听下。
他们连薛盛和杨若兰都见不,无法对知晓他们两人的想法,就在这猜测通,然后做下要破坏婚事,让冥婚结不成的决定,自诩如此便是“救姻缘”。
——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见不到薛盛或是杨若兰本人,我们做任何猜测都是无用之功。”谢印雪蹙眉,哼道,“我不如想想今晚登台排练要不要穿女装。”
柳不花:“……”
对喔,谢印雪抽到的角色可是白素贞,戏服肯定女装,他来没见谢印雪穿女装呢。
步九照见谢印雪蹙双眉似乎不是很想穿女装的样子,登时又冷笑凑到他跟前,幽声道:“怎么?你不想穿女装啊?”
“我乃男人,穿女装像话吗?”谢印雪这回倒是不笑了,他睨步九照,“步先生竟然笑得这般开心,看来是很期待穿女装了。”
步九照:“……”
谢印雪再不看步九照,负手施施然离开。
傍晚六点左右,丰年寨又在广场开始摆席了。
众人去吃了顿晚饭,同时看到广场最南那边,戏台已经搭好了。
“你们这家伙今天又死哪里去了?剧本台词都背完了?打戏都练会了?”闵元丹个人在后台那边整理戏服和道具,累的满是汗,所以见参与者们出现了他就插腰来骂,“偷了整天的懒,让老子个人在这收拾东西!等会你们要是唱的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大伙见闵元丹如此严肃,心中便有惴惴。
毕竟他们不知道念错台词,或是这出戏演的不好会出现么后果。
虽然除了谢印雪、柳不花有步九照,最多再添个演法海的黎弘以外,其他人要背的台词都不多,但无人敢觑,因为他们的打戏难。
再和闵元丹打听,他们登台彩排的时间居然是子时整,哪怕现在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算充裕,有好几个时,可无人放松,只觉得更加悚然——闵元丹说等他们正式演出时是这个时间点,可是正常的戏,需要在午夜子时唱吗?
这个点村民们都该去睡觉了吧?
昨晚是他们进入游戏的第晚,是到丰年寨的第日。
而昨晚他们在被高禾骗去了桥边见鬼的路上,路了很多户人家,便发现丰年寨里的村民休息的都比较早,大概在九点多左右开始熄灯睡觉,不到十点寨里几乎就没在点灯的人家了。
他们要在子时,即十二点,这个全寨都睡下的时间段开始唱戏。
那到时候他们的观众,会是村民吗?或者说……会是人吗?
众人提心吊胆,步九照和谢印雪都齐齐舒了气:彩排不需要换戏服,不需要化妆或是弄别的么,切简就行。
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暂时不用穿女装。
其他参与者们加班加点,终于在子时的更声响起前将剧本中所有的打戏和台词都记住了,等子时响起,众人便在舞台两旁排队站好,等待上台的时机到来。
谁知他们上台之后,看见台下的椅上乌泱泱坐满了人。
——是人。
他们全是丰年寨的村民,庆丰村就在第排正中央的位置上正襟危坐,神情严肃,抬头双目眨不眨的盯他们。
其他村民的神情和庆丰村差不多,都是同样的肃然庄重。
众人被他们盯瞧,不知为何竟生出了种他们是考生,在接受数百个监考老师同时注视的感觉。
这不对啊?
子时这个点村民们不都该去睡觉了吗?他们为么会坐在这里看戏?普通人看戏,看的是《白蛇传》,表情不可这么严肃正经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看村民们的人数,感觉整个丰年寨的人都来了,他们不睡觉,就只是要盯他们排练。
李露茗被他们盯得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浑都在发凉,手颤得厉害,忍不住脑补这村民其实不是人,而是鬼,虽然全程没有念错个字的台词,但是因为紧张,做错了个打戏动作。
下瞬,庆丰村就猛站了起来,指李露茗大声道:“那个女的!她打戏错了!”
庆丰村这声话如同号令,在他说完后,其他村民站了起来,极其愤怒的指她骂:“她做错了打戏!”
“她怎么可以做错打戏?!”
“这出戏不准出错!她竟然敢错,真该死啊!”
讨伐咒骂的声浪如同利箭射向舞台,将李露茗钉在原,她被吓得彻底僵住,浑颤抖的厉害,她朝人群中看了眼,就瞧见白天她问话时叫她“妹妹仔”的老伯此刻怒目圆睁,用恨不得生吃活剥她皮的怨毒目光瞪她。
到这戏哪里唱得下去?
其他参与者渐渐停下了动作,沉默望李露茗——他们都觉得李露茗可要死了。
黎弘有不忍心,刚想上前就见虞沁雯和段颖比他动作更快,拉李露茗将她藏到了自己后,用她们俩的躯帮李露茗抵挡村民犹如实质般的阴鸷眼神。
“哎哟,庆丰村,您消消气,消消气呀。”
闵元丹后台跑了出来,他这次没像之前那样来就揪参与者们骂,反而点头哈腰给庆丰村赔礼道歉,做低伏谄媚道:“今晚是彩排呀,不是正式演出呢。我的员工们刚来丰年寨有紧张,做错个打戏全属意外,您大人有大量,再给他们次机会吧。”
“这出戏很重要。”
闵元丹给庆丰村说了很久的软话,他语气才没那么凶悍,可脸色依旧难看,暴戾瞪台上每个参与者,用近似于威胁的语气说:“定不唱错,打戏不有错。”
“……对不起。”李露茗自己两个朋友后走出来,颤声给庆丰村道歉,“我再不会出错了。”
“你记住就好。”庆丰村寒声说完然后挥手,“刚刚的戏唱毁了,你们要重头再来遍。”
“愣干么啊!都赶紧滚下去!”闵元丹啧声挥手,驱赶重参与者,“下去下去,重新第折戏开始唱起!”
他们拿到的《白蛇传》剧本不是完整的,里只挑了四折最重要的戏份出来,已经是简化的版本,但即便如此,四折戏全部唱完需要两个时。
李露茗抽到的角色是金山寺的和尚,她出场已经是最后折戏《水漫金山》了,时间到这差不多已是凌晨两点,可现在庆丰村要他们重头再唱遍。
而看他和众村民愤怒的样子,似乎这次如果参与者们是唱错,那么等待他们的,可就不是重头再唱遍《白蛇传》那么简单的结局了。
在台下准备时,李露茗的两个好友虞沁雯和段颖都在安慰她——
“重新再来吧,茗茗,你别紧张。”
“嗯,没事的,他们看上去好像都是人,不是鬼。”
李露茗抹了把脸上刚才被吓出的泪水,点头道:“好,我定不会再错了。”
她如此允诺,的确做到了。
众人顺利的唱完四折戏,虽然唱的平平淡淡毫不出彩,但好在这回无人出错,村民们貌似不指望他们唱得多好,只要求他们不要唱错。
并且在谢幕后,村民们又恢复了成了先前那样和蔼善良的模样,笑夸赞众参与者们道:“没出错了,真好,正式演出那日别出错啊。”
说完村民们就满意回家了,不在乎现在是凌晨四点,天都快亮了。
众人望他们远去的背影,回忆今晚诡异彩排,等离开了丰年寨广场行走在回村屋的路上时,廖鑫阳就忍不住吐槽道:“这村民太奇怪了吧?”
“何止是奇怪。”许璐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我感觉他们比昨晚见到的红衣水鬼恐怖多了。”
红衣水鬼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给他们磕头了。
而这村民在李露茗做错打戏时望向他们的目光,和看杀父仇人没么区别,想到这里许璐都忍不住回头看看后,就怕那村民尾随他们回村屋,然后趁夜杀掉他们泄愤。
许璐越想越害怕,回头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然后……
她就看到了个穿血色嫁衣,并盖红盖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