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易琨听见谢印雪说撞鬼人是他时眼珠子已经快瞪眶了, 等听完柳不花听话更是震惊无比,意识地否认:“不可能!”
柳不花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将手机递还给朱易琨:“你自己。”
基本上所有手机在电话打入时, 只要开了来电显示功能,就一定会显现打入电话关号码,如该号码有名字备注,则会优显示名字。
而大部分人在有号码备注情况,很少会去关注备注底那串数字——朱易琨就是这种人。
更何况这个电话打来时, 他们正被困在仅有负十八层楼层按钮电梯中, 朱易琨到名字备注后还能将接起就已经很不错了,别指望他把名字备注底数字过一遍后再接通。
“不!”
如今听见谢印雪说撞鬼人有可能是他而不是蔺建贤,朱易琨更是不敢碰这手机, 生怕自己摸一就会被索命, 急急扑到谢印雪身边嚎:“谢生, 快救救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撞鬼不是发吗?”
“你发撞鬼?”谢印雪望了一眼朱易琨,将这句话反问回他,“倒是觉得, 鬼就是他,只是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鬼而已。”
“……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朱易琨喃喃道,“鬼还能不知道自己是鬼吗?”
“能,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柳不花用有些怜悯目光朱易琨,“这样人死了以后,往往会碰上一些‘怪事’,他们以为是自己撞邪了,殊不知……”
“邪事之源,起于己身。”
谢印雪说着这句话, 负手走到芳芳面前。
芳芳察觉到谢印雪靠近,颤巍巍抬起头望他,可她在到谢印雪面容刹那似乎闻到了一股浅淡梨香,再之后眼皮就开始发沉,脑袋也逐渐晕怔,最终抵挡不住困倦疲惫而闭上双目。
谢印雪按在芳芳肩防着她睡倒在地上,等柳不花过来接替他扶住人后才松开右手,并继续和朱易琨说:“蔺建贤告诉你那个鬼故事,有很多矛盾和疑点,你自己也应当有所察觉,但起初也往他已死这一方去,直到你和说了一个细节。”
朱易琨问他:“什么细节?”
“蔺建贤为意外亡故工人所烧冥币,最后回到了他口袋之中。”谢印雪柳不花伸手,让他把朱易琨手机交给自己,垂眸望着屏幕上“蔺建贤”这个名字,一字一句沉声道,“冥币一般而言,只有死人才会收到。”
朱易琨手机在被交到柳不花手上时就再无别声音传了,连嘈杂电流声有,仿佛电话另一端人已不在手机附近,可那通电话偏偏在谢印雪最后一个字落时骤然挂断。
谢印雪正要翻通话记录,就听朱易琨声回他:“可听很多鬼故事里,有些活人在撞鬼时就会收到冥币啊。”
比如夜半开车租车司机,会在某位诡异客人车后,发现客人递给他们车费,竟是一张张自“天地”银行纸币!又或是某个晚归行人,在路上碰到一个面摊,因着肚子饿坐来吃了一碗面,等将钱付给老板后,就会发现老板找补给他零钱,也是数张冥币……诸如此类恐怖鬼故事不胜枚举。
谢印雪闻言顿住动作,默然了须臾,不由起自己以前过一个笑话——一位病人去医院病,医生给病因后,病人却道:网上不是这么说啊。
他回身睨着朱易琨,不怒反笑:“朱老板,来您很懂?”
朱易琨这个老人精哪听不来谢印雪说是反话,立马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给谢印雪赔笑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是,活人撞邪时也有可能收到冥币,但收到后他们往往死了。”说到这谢印雪侧眸瞥朱易琨,“你过鬼故事里,有几人是活来?”
朱易琨讷讷道:“……应该死了吧?”
那些鬼故事往往是开放式结局,在写到他们发现收到钱是冥币时便戛然而止,这样文学上留白是为了给读留象空间,也让整个故事充斥着一种细思极恐韵味。
“你也知道是死了。”谢印雪嗤了一声,“光从收到冥币这点来,确无法断言蔺建贤死了,可他收到冥币,是在烧给那位意外亡故工人后,才现在他口袋内。”
阴阳两界之物不通,亡魂也不能直接使用阳间之物,所以才需要亲人为其烧纸钱,点香烛。
而纸钱一旦焚毁,便在阳间再无踪迹,只在阴间流通,蔺建贤又怎么可能重新收到已经焚烧殆尽冥币呢?
除非,他也是鬼。
或说……他才是那个鬼。
“怀疑根本有什么从十八层意外坠亡工人。”谢印雪也直接将自己猜测告诉给了朱易琨,“真正从十八层坠死去,就是你那发——蔺建贤。”
“不、不会吧……”
朱易琨被谢印雪这句话骇得倒退两步,虽然还是觉得谢印雪说话过于夸张,可反驳语气却不如前那般坚定了:“蔺建贤可是发,他死了不可能接不到消息啊……”
“不信?”
“你应该有蔺建贤其他亲朋友电话吧?随便挑一个打过去问问。”
谢印雪将手机递还到朱易琨面前,对他说:“问他们蔺建贤死了有?”
朱易琨脸色煞白,如丧考妣接过手机,颤着手在电话簿那翻了许久,最终停留在一个叫做“苏良辉”名字前——苏良辉是他还有蔺建贤酒肉友,每逢节假日时他们几人总会在一起聚会喝酒,今年中秋节那天苏良辉虽然再约他和蔺建贤去聚会,不过却给他发了祝福短信,如蔺建贤真了什么事,苏良辉不可能不知道。
于是朱易琨应谢印雪要求,颤着手按苏良辉电话号码。
云蔚大厦电梯然不影响通话,这通电话对方不仅接起很快,而且说话时声音也清晰流畅,完全有卡顿或是电流音:“喂,老朱,怎么大早上就给打电话?”
“苏老哥……问你一件事啊。”时间紧迫,朱易琨也不敢和他寒暄太多,连连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心跳和呼吸一起变得缓稳,开门见山问,“你知道老蔺最近怎么样吗?”
可这个问题口后,对方却蓦地沉默了。
虽然苏良辉只短暂沉默了几秒,但朱易琨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在死寂结束后,苏良辉给回答更是让朱易琨遍体生寒:“老朱,你在开什么玩笑?”
“老蔺他已经……去了半个月了啊。”
“他葬那天,还是们一起去给他送行,你怎么回事?”
朱易琨眼睛随着苏良辉话越瞪越大,他颤着嘴唇问:“他是不是葬在……安福园?”
“你这不是废话?”苏良辉反问他,“那天们山时你还说,如你以后死了,你也要埋在这给老蔺作伴。当时就劝你说这种话别在葬礼上说,不,你还他妈半点不放心上……”
后面苏良辉再说了其他,朱易琨也全然听不进去,他死死盯着电梯内显示屏上“-18”数字,终于起了死去人到底是谁:谢印雪说错,真正从坠十八层楼死去人,不是什么工地上工人,而是蔺建贤自己!
半个月之前,蔺建贤确去了一趟他新建大楼,那栋楼内所有高空作业工人系了安全带,也戴了安全帽,敢有半点敷衍,只有蔺建贤这个老板不按章程来,巡检时连安全帽戴,最终因着不知什么意外从还未建电梯井坠,当场死亡。
蔺建贤叙述邪门事中,他说他常常到死去工人家属跑到自己办公室去哭,又说给工人烧冥币到了自己口袋里……其实去哭哪里是什么工人亲属啊,分明是他老婆!冥币烧毁后会现在他口袋里,也本就因为那些冥币烧给人是他自个!
而苏良辉、他还有蔺建贤今年中秋像往年那样聚一聚,也是因着蔺建贤早就葬在安福园里了,又怎么能与他们聚会喝酒呢?
朱易琨放手机慌慌张挂了与苏良辉电话,点开通话界面再他前与蔺建贤通话记录——有是有,可蔺建贤号码,这一回全部变成了曾经通话中,蔺建贤告诉他那串数字:安福园电话号码!
所以到头来,撞鬼人竟是自己?
谢印雪着朱易琨打完电话后就一副天塌了恐惧表情,又笑着给他添了把火,说:“朱老板,言无心,听有意。若‘锁长生’,你昨天可能就已经死了。”
朱易琨如今命和柳不花是绑在一起,柳不花代替他通关了锁长生,他便能延续一个月寿命,期间无论发生任何事,“锁长生”能保证参与不死——当然,也仅仅是不死而已。
故昨日蔺建贤要朱易琨去找他时,朱易琨才会碰上那么多阻拦他离开云蔚大厦“巧合”。
也由此可见,朱易琨昨日要是真见了蔺建贤,他必死无疑。
“、……”
朱易琨闻言抖若筛糠,刚讲了两个字,他手机便再度响铃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还不是旁人,又是蔺建贤!
来电显示中,蔺建贤名字底电话数字,也成了“44444……”这种压根就不存在号码,于是朱易琨剩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害怕惨叫。
“谢生救!谢生救啊!”
朱易琨肠子悔青了,痛骂自己怎么就那么嘴贱,非要在蔺建贤葬之日说那样话。
谢印雪却噙着浅笑他哭天喊地,还撺掇他道:“接吧,你老实和人家道个歉,或许在多年情分上,他就放过你了呢?”
“……真吗?”
“嗯,记得道歉时真诚些。”
谢印雪认真在胡诌,不过朱易琨还真信了,战栗着摁接听键。
但不等他开口道歉,电话那端夹杂着嘈乱电流和蔺建贤嘶哑嗓音声响便一并传:“老朱……电梯上不去……电梯上不去啊——!”
蔺建贤说话还是和上一次电话中言语一模一样,然而这回,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便骤然尖锐凄厉起来,发像是电梯坠时缆线急刹刺耳怪声。
谢印雪他们所处电梯则伴随着这道声音开始颠簸晃动,仿佛要掉电梯井底般摇摇欲坠。
芳芳要是还醒着,肯定得吓得尖叫。
朱易琨反倒谨记着谢印雪瞎扯谎话,跪在地上一边抽自己嘴巴一边给蔺建贤道歉:“老蔺……对不起你!再不会胡乱说话了,你原谅吧……”
电梯厢内,一时之间之间只听见朱易琨抽打自己脸颊时清脆巴掌声。
谢印雪闻之倍觉悦耳,心道世上还有这样鬼,上赶着帮他不让朱易琨过。
而朱易琨道歉似乎也起什么作用,因为电梯按钮区那边原本暗楼层键忽地亮了起来,可电梯中无人触碰这些按钮。他停自扇耳光动作,愣了两秒后反应过来便猛地起身朝按钮区扑,按住关门键阻止电梯门打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朱易琨满目恐惧,骇然瞪着缓缓打开电梯门,谁知门外什么有。
电梯门开后,迎接众人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仿佛深渊鬼口,等待着吞噬每个踏入其中人。
朱易琨望着那片黑域咽了咽口水,高悬心脏刚得一口喘息,便见一条血手迅速探进电梯内部,死死攥住了距离电梯门最近他脚踝。
“老朱……”
“老朱——!”
血手人很快也现在门边,他上半身扒在电梯门口,半身消失在黑暗处,浑身上像是用尸块临时拼凑似血肉模糊,肩胛处黄色脂肪和森白骨头清晰可见,让人一便能联到他死因:从十八层坠入电梯井,身首异处,尸状惨烈。
“上不去……”
蔺建贤龇牙怪笑,朝朱易琨阴恻恻道:“老朱……你快拉一把!”
话是这样说,可他实际上却是拽着朱易琨脚踝将人往电梯厢外拖去。
谢印雪凭轼旁观,原着再让蔺建贤多吓一会朱易琨他再手——这也是他一直无所作为缘故,却不料朱易琨瞅着蔺建贤鬼,几秒后居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如此一来,朱易琨便再无力挣扎,方便了蔺建贤将他往拽不说,还逼得谢印雪无法再冷眼漠视。
于是他闭上双眼,待睁开时,已是瞳色如雪,满目霜色。
谢印雪垂掀眸一扫四周,破方圆迷障后才发现他们其实根本就进电梯,一直在八十八层朱易琨套房外电梯前走廊里待着,不过如今电梯门确已经开了,但电梯厢并不在那处,朱易琨若是被蔺建贤拽去,必定会从八十八层坠入电梯井,死状要比蔺建贤凄烈数十倍。
眼瞧着朱易琨半截腿已经被蔺建贤拽电梯了,还剩上半身依靠肥硕体重还撑在地上,谢印雪纵然再不喜朱易琨,也得顾忌着柳不花安危手救人。
因此他扯束发白棉麻绳,挥袖成剑,起手破风。
那银剑刃锋仿若燃有玄火,顷刻便将周遭幻象割裂焚尽,蔺建贤虽被剑芒暂时逼退,却还不甘心离开,双目赤红如血,嘶吼着卷土重来,竭尽全力朱易琨拖入电梯井内。
然而谢印雪旋身一脚踩住朱易琨肩膀,蔺建贤就如妄凭一己之力撼动巨树蚍蜉,任他再如何狰狞咆哮,无法再移动朱易琨分毫。
一瞬,谢印雪再次挥剑,斩断蔺建贤与朱易琨手机缠绕难解怨气丝线,却不对蔺建贤死手,只蹙着眉褪右腕梨花镯,扬手掷蔺建贤,将他打入电梯井中。
至此,旁人便再不到蔺建贤踪迹,仅能听见他随着坠楼而渐行渐远惨叫,最后连那声音也被合上电梯门彻底隔绝,还予世间一片安静。
在地上横躺良久朱易琨则适时发一声呻.吟,缓缓睁眼望垂眸睨着他青年,佯装虚弱道:“谢生……刚刚晕过去了吗?”
谢印雪扯唇冷笑,抬腿又踢朱易琨一脚,让他滚远些。
朱易琨领会其意,立马麻溜起身给谢印雪让路,灵活样子半点不他是刚从吓晕状态中苏醒过来人。
谢印雪走到电梯旁重新按开门键,待电梯门重新开后,便弯腰从电梯厢地面上拾起梨花镯,将扔给朱易琨:“送去附近寺庙或是道观,请高僧和道长为他做场法师,送他投胎吧。”
朱易琨捧着镯子话说不顺畅了:“这、这这……这里头装是发吗?”
“祸从口。”谢印雪正面回答朱易琨问题,一边垂着眼睫为自己束发,一边道,“朱老板,你那么怕死,怎么在这种事上却不心谨慎些呢?”
朱易琨打着自己嘴巴,懊悔道:“是嘴贱。”
随后他又心询问谢印雪:“那谢生,这件事……算是解决了吧?”
“还未。”
青年短短二字,就让朱易琨刚安稳来心脏狂跳起来,瞠目恐惧道:“还吗?!”
谢印雪睨着他眉尾轻抬,负手启唇道:“把报酬给,才算了结。”
“报酬?这……”朱易琨和他装傻充愣,“您发变成一只镯子了,怎么给您报酬呢?”
“和他有什么关系?”谢印雪也与朱易琨笑,只是笑意浅浅一层,客套生疏很,“撞鬼人是你又不是他,替你解决了邪事,这报酬理应由你给。”
朱易琨张口还再讨价还价,柳不花却瞧得不耐,打断他道:“朱老板,你也知晓师父从不轻易山,总不可能叫他空手而归吧?”
“,给。”朱易琨赶忙服软,“这也是欠老蔺。”
谢印雪道:“知道就。”
说完他便取肩头一瓣梨花,将其入朱易琨额心,又示意柳不花把芳芳抱到朱易琨套房客房床上去休息。
朱易琨跟在他们进屋,一路上反复摸着自己额头,紧张道:“谢生,何时会开始生病啊?”
“三日后。”谢印雪重新在沙发上落坐,并抬了抬巴示意朱易琨赶紧伺候着倒茶,“给你三天时间解决杂事。”
“那打电话叫几个护工来这里候着吧。”
朱易琨脸露愁苦拿起手机,解锁开屏时不可避免到了通话记录界面上蔺建贤名字,如今他名字备注方那串电话号码已经变回了蔺建贤真正手机号。
但是朱易琨知道,这个号码,永远也无可能再被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