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战利品的诉苦，杨爽无动于衷。
不是他心硬，而是大隋北地汉人仍旧生活在水火之中，他哪有那么大的圣母心去关心万里之外，或许是，或许不是的同胞。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许久。
当赤红朝阳腾起，远方一望无际的骑兵群渐渐露出狰狞面孔。
杨爽才蓦然惊醒。
多！
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面对西部突厥十万大军都面不改色的他，在这一刻心脏也忍不住加快速度。
沙钵略的骑兵远比阿波、达头两部精悍无数倍。
抛去草原常见的控弦，其后还有数百架十分熟悉的战争器械。
床弩、投石机！
不愧是与大隋僵持数年之久的存在。
原本杨爽以为对方如同中部突厥一般，全都是来去如风，掠夺完就走的骑兵。
不曾想，沙钵略竟然有成建制的步兵军团。
那些操纵器械的精壮体魄，更是远超己方融合民魂的劳力。
他们各个肥头大耳，大冷天里赤裸着脊背，以皮带或者金属链子缚身，头裹红巾，腰跨短刃，周身弥漫彪悍气息。
三十万大军自然不会拥挤在一起。
跟西方阿波大军相对而立的只有十万骑，其余皆是步兵。
一部分立于南方，一部分集结在杨爽所在的高坡下。
至于刚刚冲过去的那群哨骑，早已被粉碎。
等杨爽看清沙钵略步兵军团的军容，他心中惊意更甚。
如果说，大隋边疆的甲士数量有点匪夷所思，高达五万之巨。
那东部突厥披甲执锐的步兵，却能令人感到绝望。
二十万步兵竟然人人着甲！
此甲非皮甲，而是盔甲。
虽然人不可貌相，但在战事频发的北地，判定一支军队的战力，还是以装备精良程度而论。
毕竟掺杂水分的队伍，不可能在这里生存太久。
杨爽头皮有点发麻。
怪不得，怪不得大隋对草原的战争久久难以取胜。
战马多，速度他们占优。
步兵精锐，攻城守城，他们不再处于劣势。
有了中原赖以生存的战争器械，他们现在更是有恃无恐。
与此同时，杨爽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阿波又要完犊子了！
西部达头确实强悍。
一边抵抗萨珊波斯，一边防备罗马帝国，西北还有虎视眈眈的匈奴，常年战争，令西部突厥强兵悍将接涌而出。
但达头不可能将精锐调回，再借给阿波。
因此，西部突厥的那二十万大军，或许只是掺杂牧民、拓羯、附离的奴隶军团。
并且，阿波复仇之心固然强烈，但借来的军队，又岂会为他这个陌生人打生打死？
加上沙钵略从中原学来的军阵之法，估计等会会血流成河！
不，或许是单方面屠杀！
杨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草原内战，能僵持最好，哪怕不能僵持，也不能一面倒。
要不然中原如何坐收渔翁之利。
但目前手中无兵将，杨爽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估计哪怕调来阳关血战后，集结的两千铁骑，投入到这兵力高达五十万的战场上，也冒不出多大水花。
“这才是大场面啊！”杨爽感叹。
什么千骑破万敌，一关挡十万，唯有在这样的战场上，方能培养一个将领的带兵能力。
旗号、鼓令、阵型、部署，还有信息传递慢带来的时间差，每一样都需考虑到。
“嘁！这算什么大场面！”
同样目瞪口呆的战利品木然半晌，被感叹惊醒后，有点不以为然。
杨爽眯眼瞧去，觉得此人跟牛二一般犯贱，不找抽，就有点浑身不自在。
后者身体一僵，正色道：“三百年前，大单于听闻西方有肥沃草原，决定再次西迁。途径高加索，时值大秦帝国蒸蒸日上，坐拥三十万铁皮兵，面对威胁，他们出动五十万军队组成防线，准备击溃匈奴大军。但当百万铁骑翻越高加索，那群看似威猛，嚎着荣耀的贵族骑士，立马崩溃了！”
“并且，还有大量的阿兰人、萨尔马提亚人加入大单于军队，兵力一度超越两百万。那些还未进入战争区域国家，直接被吓得举国西移。比如哥特人，大单于都没想好是否继续南下，千里外的他们，就已经跑向了君士坦丁堡，直接将大秦帝国给冲击灭了，才有的现在的罗马帝国。”
对西方历史稍微有些懵懂了解的杨爽，瞬间知晓战利品说的是什么了。
罗马帝国的昔日荣耀，罗马军团！
三百年前，应该是小冰河时期。当时不光匈奴在西迁，变冷的其后也促使日耳曼人为了生存，向南大规模迁徙。
或许是历史的巧合，也或许是不为人知的微妙改变。
南方刚刚打野满级的哥特人，有点心虚，惊恐不安下，不战而逃，方向刚好是毫无防备的罗马帝国。
哥特人受死亡威胁，直接将满级状态发挥到极致，随后，受三方夹击，不堪重负的罗马帝国崩溃了。
忽然，杨爽有点明悟。
匈奴、日耳曼人、哥特人裹挟着沿途从罗马帝国跑出来的法兰克人、汪达尔人、勃艮第人、西哥特人、东哥特人，阿勒曼尼人、伦巴第人，以及北方的盎格鲁人、撒克逊人等等，不停的组成迁徙浪潮，大量涌入未来的英国、西班牙、法国、德国、意大利、匈牙利一带，难不成，这就是欧洲最黑暗的中世纪？
战乱四起，令重组后的西罗马帝国，经过短暂的存在再度覆灭，方才有了现在各种族混杂的东罗马帝国。
而在汉人高层中，前两者是大秦，后者为拂菻，也就是未来的拜占庭帝国。
“那些跑进大秦帝国的匈奴人，是不是再也没回来？”杨爽想到现在似乎并不强盛的匈奴，心中一动，看向战利品。
“咦？你怎么知道？那些叛徒带走了近五十万骑兵，还有数量极为庞大的奴隶，后来他们在罗马帝国不是当了亲王，就是伯爵，更有的进了元老院。”
是了！
杨爽明白了。
中学历史书中曾经讲过，东罗马帝国是欧洲最为悠久的君主制国家，哪怕盛起的“阿门教皇”，也没能控制皇帝。
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是从东方败逃，始终认为军权最重要的匈奴叛徒的功劳。
这么看来，西部突厥的达头并非不知晓匈奴存在，要不然他怎么会选择跟罗马合作，共同出兵萨珊波斯？
恐怕，罗马帝国里的匈奴叛徒，已经跟达头商议好，一同应对北方的原始匈奴人。
想到这，受东西两部突厥威胁，又有祭祀想活捉他的杨爽，大松一口气，至少，目前大隋并不会立刻受到匈奴人冲击。
不过，如何对待时常出来蹦跶的祭祀，又是个大问题。
呜呜呜~~~~~~~~
胡思乱想中，一东一西，两个悠扬而沧桑的号角声响起。
“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