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走入了正对进来通道口的一个房间,其中竟是私设的牢房,楚升举目望去便足有二三十孩童关在其中,却是有男有女,又有两个黑衣贼匪在一侧饮酒作乐,似乎对一切都已然是见得稀松平常,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
楚升进来时,二人都未曾在意,倒是那二三十孩童俱都是抬眼望来,目光无助而又死寂。等到楚升轻声咳了两声,二人俱都是一个激灵,又见到立在当前的乃是寨主,立时上前结结巴巴起来。
“这一批孩童目前状况都是如何?”楚升对个中内情也不清楚,干脆就问了一个囫囵的问题,只等这二人解答,反过来为他解惑。
“禀告寨主,这一批孩童目前都在以药草供养,理顺体内杂气。”一人低眉顺眼答道:“听范老先生说,再有个七八日,便可以取药了。”
另一人又邀功似的上前,只是道;“范老先生还说,这一批倒是资质不错,成丹质量必定要比以往强上不少。”
“唔...那当真是极好的。”楚升称赞了一声,面色平静的望去,目光在这群孩童身上一扫而过,点了点头便抬脚离开了这一处牢房。
再随意走入右侧的一个房间,此处倒是有个老家伙在忙碌着,还有一个少年在一侧木着脸帮忙,楚升来时他也未曾察觉,倒是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声。
房间角落里,则是摆放着一个大瓮,里面俱都是些黑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而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便赤身裸体的浸泡在其中,似乎是毫无知觉,昏死汇过去一般。
那少年则是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旁台上点着的一炷香,楚升进来之时这香已经燃到末端,他便开口道:“七十七炷香时间已到...”
那老者便点头,吩咐道;“且把他捞上来...”
少年便费力的将孩童从药桶中捞出,赤身裸体的放置在桌面上,而老者这会儿则已然是取出了金针,在火上灼烧片刻,又道;“准备瓷碗取血...”
言毕,他自走到孩童身形末端,却在脚掌处站定,伸出枯树皮一般的手掌,当下按在足外侧部,一手细细摸着,沿外踝前缘直下,一直停在了骰骨下缘处。
“太阳膀胱经之足外踝下一寸...”老者自说自话,又点了点头,冲那少年道:“看到没有,这金门穴便是在此处。”
旋即,其人便将金针点在金门穴上,随即有殷红血液沿着针上流出,那少年自端着瓷碗在下方接着,只接了有七滴,便也就自此停下,将瓷碗放在桌面上。
老者转身又取一金针灼烧,片刻后手掌又按在孩童小腿外侧,寻到外踝尖往上7寸,点在了腓骨后缘处,扎下金针。少年重新取一瓷碗接血,老者又讲解道:“这乃是阳交穴,胆经吸热上行的天部阳气在此交会。”
随后,老者又一一刺在了那肩後大骨下胛上廉俞穴、缺盆中上毖际天穴、肩上陷中肩井穴、眉上一寸阳白穴、发际本神临泣穴、临泣穴上正营穴、枕骨下而至脑空穴、耳後大筋外端风池穴、项後风府及哑门穴等...
楚升细细观看,一一计数,便发现老者依此共刺有金门、阳交、俞、天、肩井、头维、本神、阳白、头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风池、风府、哑门共计一十六处穴位,每处穴位取血七滴。
而这十六处穴位所足够脉络,不是别的,正是那奇经八脉当中的阳维脉。这一脉主联络维系人身各阳经,与阴维脉共同起溢蓄气血的作用。
楚升心中略有明悟,却不做声响,悄无声息的推出了房中,那少年倒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若有所思,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语。
出了这房间,楚升又走进了隔壁房间,此处亦是一个老者,一个少年,老者同样灼烧金针,扎穴取血。只是这扎的穴位却是起于小腿内侧的筑宾穴、往后依此是府舍、大横、腹哀、期门、天突、廉泉等腧穴穴位。
这里所扎穴取血的穴位,却是阴维脉所经腧穴。
“阳维脉、阴维脉...”楚升目光闪动,若有所思,抬脚来到第三个石室房间,自言自语道:“那么此处,也该是其他奇经八脉中其他脉门。”
这一房间果然点在那照海、交信、睛明等穴位,却是八脉之中阴(qio)脉所经腧穴。
再一房间,是为取阳脉交会腧穴精血,乃有申脉、仆参、跗阳、居、俞、肩,巨骨、天、地仓、巨、承泣、睛明共计一十二处交会腧穴。
随后,除了这阳维脉、阴维脉、阴(qio)脉、阳脉四大经脉扎穴取血之处,楚升又见得有督脉、任脉、冲脉、带脉各个房间,手法尽皆如是。
此处有石室十所,其中取血室八脉八所,又有关押孩童的地牢一所,则也就剩下那最后一所石室。
只是这石室却有房门遮掩,楚升上前刚要推门而入,房门却“咯吱”一声从内往外被推开。随后便有一个满头白发,身着破旧道袍的老家伙走出。这老者倒是发如鸡窝,脸上不知是多久未曾清洗过,足足堆得有厚厚一层污垢,身上还泛着满身酒味,顶着一个大大的酒槽鼻,打了一个酒嗝迈步走来。
其人目光扫过楚升一眼,便敷衍的抱了个拳,冷哼一声道:“甘坛主...特意遣人来责备于我可是有趣?”
这老家伙倒也就是那范老狗,未曾想还真是一个老道人。
楚升心中明醒,面上却然不动,目光便落在了其人身后的邱涂身上,后者也是沉默以对。
“哼!”这范老狗却兀自一甩破旧发酸发臭的衣袖,拖着长腔道:“甘坛主,我且再同你说一遍...”
“当日教主大人遣一十七路坛主四处而出,为的是让如你这般家伙主外事,初立脚跟即可。而关于这炼制丹药一事,则是事涉教主神功,你又有几分权利可以插手?你当你是哪个?”
“若有下次,老道我便罢工去了,你这坛主倒端的是厉害,那你便自己来动手炼制丹药。”
说完,这老家伙便歪扭着身子,自顾自的往厅堂中正中央走去,走到半路便又有四五个少年无声的走出,跟在他后面。
楚升深深的看了邱涂一眼,便转过视线看向厅堂正中央,此处却立有一高台,上立有一鼎,一个少年始终在此处烧火,火势旺盛。
高台四侧边缘,又各设有两处药盂,始终在熬制着什么药材似的,各有少年始终在照顾着,不敢有半分离开。
跟上这范老狗的四五个少年无声上前,一人执一锣“铛!”的一声敲起来,随后八处房间,便各有少年匆匆端着瓷碗走出。
范老狗便在高台上摆了一椅子,他自安适的坐在上面,扯着破锣嗓子问道:“阳维脉、阴维脉当先,可定点定时?”
一个少年便答道:“亥时三刻点七炷香,七炷香后取血,又已歇七炷香混血。”
范老狗便笑着抓须,点头道:“既如此,置入甲字药盂。”
其人便上前,将一碗血倒入甲字药盂当中干熬。
随后另七位少年一一上前受他问话,随他吩咐将各自手捧的精血倒入各处药盂之中,便恭敬退下。
其人便在高台上踱步,又有其他八处房间的老者快速走出,自往各自药盂处走,细细的观看熬制情况,控制火势。而原本的少年便纷纷走下高台,又进入八个房间中。
楚升等了一阵,高台上暂时平息下来,而原本八个房间内却各有少年拖着幼童而出,无声的将八个幼童拖入地牢里去。
一一将这些都收在眼中,楚升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继续看下去。
又过了有片刻,范老狗突然起身道:“时辰到!”
八个老者立刻提起药盂便围在了中央的鼎旁,一个看鼎少年使用工具取出了里面器皿,八个老者重新将各处药盂中材料混入其中,又被置于鼎中烧着。
范老狗便上前,将八个老者及看鼎少年们都赶走,他兀自一个人坐在小凳上,锤着腿脚叫屈道:“老道我每日辛苦,一次便要看鼎七个时辰,可有些人啊还权当不知,丝毫不曾体恤老人。”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