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的从基地医院出来, 陆笛有余悸,差点被脑血管的几位专家抓着不让走。
——精神体是摸不到,可是手套被拽住了啊!
“你还笑!”
陆笛气恼地转头盯着晏龙。
晏龙压住了嘴角边的弧度, 可是眼底的笑意还在。
当时不止晏龙在笑, 躺在病床上的夏教授也在笑,当然大家都比较含蓄, 没有笑出声。
飘浮在半空中的手套被抓住,陆笛受惊“撤离”, 于是就出现了医生抓着软塌塌的皮手套, 陆笛眼巴巴地看着,仿佛人质落在了旁人手里的有趣画面。
虽然患者可以通过核磁共振来检查,是仪器庞大又笨重, 不能随便搬着跑,而且患者身体里有金属关节, 或者脏支架安放没有满一年的还不能做检查。
医生想要给谁检查就必须把患者推到检查室,再挨个来, 陆笛就不一样了,十秒钟扫描全场,同时具备核磁共振与电图检查的技能,多省事啊!
特别是对那些吃住在实验室里的科研小组进行体检,方便快捷,秒出报告。
所以基地医院反复强调让陆笛来一趟, 想要确认陆笛的“观测”正确率。
结果显然是可喜的。
这就是一台行走的医疗检测机嘛!
陆笛结结巴巴地强调自己必须跟晏龙融合才能做到, 还要调整粒子状态,模拟受到量子传输冲击的影响,众人一致认为没毛病,检测机器少了动力源, 模式不对就启动不了。
陆笛欲言又止。
机器什的,明是ai的标签吧?
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听说过近ai者变行走的仪器啊!
“……尤其是老夏、张他们,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工作起来不要命,一熬就熬到天亮,浓茶可劲儿地往肚子里灌。把基地安排在他们身边的健康顾问与助理说的话抛到脑后,每天就马马虎虎地量个血压,测个血糖,态度敷衍得很。”
这位脑血管方面的专家毫不留情地数落起了人,看语气似乎与夏教授熟识。
旁边病床上躺着的张巽教授默默地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护士忍着笑阻止。
是的,张巽就是夏教授的病友,本次“体检扫描不合格”的五个人之一。
无症状心肌缺血,一种非常隐蔽的冠病,不做详细检查很难发现。
张巽教授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还在抗议,他认为自己就是有点胃胀气,这是不适应商都的环境又天天待在地下的缘故,左肩左背有点疼痛,这毛病哪个科研人员没有?根本不影响工作的!
不能因为一个精神体从火星回来说他有病,他就必须放下工作,浪费几小时来做检查!
总之张先生他完美地诠释了基地医生口中的反面案例。
偏偏他们是在地下避难所,条件有限,即使是他们的身份也没法拥有单人病房,张巽教授只能跟夏教授住在一起,然后尴尬地接受学生与助手的探望,感觉几十岁的脸都要绷不住了。
晏龙来之前,朱祝后怕地说,华夏现在有三个生物ai领域的大能,涂教授跟着岁闰走了,剩下的两个都在商都基地。
结果一个差点中风,一个心脏病。
看到检查报告的时候,朱祝差点晕厥,他相信基地负责人肯定也是这个感受。
还好发现得早。
朱祝原本想要感谢陆笛,结果被激动的医生们打断了,一路都没找到插话的机会,直到陆笛稀里糊涂地应下了期为科研团队体检的任务,拿着手套狼狈地逃出基地医院。
看着陆笛炸毛一般地站在晏龙面前,质问晏龙刚才为什帮他说话时,朱祝忍不住笑了。
绷紧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朱祝下意识地揉了揉脸,迎上陆笛不高兴的眼神。
“欢迎回来。”
朱祝握住那只手套。
皮手套一僵,然后手指开始活动,捏住朱祝的手掌。
“嗐,搞得这伤感,我就是跟晏龙出个差,支援一下何教授那边的基地建设。”陆笛故作无事,努力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临走的时候我还尝试了一遍火星科考站的特色餐饮,收获很大。”
朱祝张口结舌。
他知道陆笛在拿自己开涮,朱祝去什地方就要吃一遍那里的食堂然后回来发表意见,包括但不限于各大军事基地、军舰、联邦总部仙人掌大楼等等。
没有火星。
这年头谁上火星不得通过宇航员考核培训啊,哪能像陆笛晏龙这样说去就去。
“不是,你……你怎么尝试的?”朱祝惊疑地望晏龙,似乎在求翻译。
晏龙不说话,留给陆笛尽情发挥。
陆笛笑眯眯地说:“精神体不能吃食堂,可是我能做菜啊!火星科考站总共就三个人,我一个人做一顿饭还不容易吗?我跟你说啊,太空餐呢主要是看食谱与烹饪机器,很好上手。我做的牛肉饼与土豆条受到了好评,而且用来做饼的小麦粉,是科考站自己种出来的。”
朱祝默默地捂住了胃。
夜里十点半左右开启的量子传输,快十一点的时候才结束,陆笛与晏龙睡了三个小时,朱祝则是陪两位教授三位同事来医院还跑前跑后联系负责人,等陆笛两人过来又跟医生谈了四十钟,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再熬一个多钟头,食堂都要开始煮粥了。
可恶,他真的想尝尝火星小麦做的牛肉饼啊!
朱祝脸都皱了起来,苦巴巴地像个干橘子。
“你瘦了好多。”陆笛有点不忍了。
朱祝原本有点胖,因为瘦得太快,下巴与脸庞的皮肤有点松弛,这让他看起来更是老了好几岁,加上光秃秃的脑袋,比视频里还要夸张——拍摄的影像本来就会把人拉胖、脸拉圆,所以屏幕上的人远远比现实中的人看起来圆。
朱祝自嘲地说:“没啥,主要是以前熬夜的时候我总喜欢吃汉堡,现在没有快餐与可乐,我不就减肥成功了吗?”
“保重身体。”陆笛不开玩笑了,郑重地说。
“放心,绝对不会像张教授那样。”
朱祝有意缓和气氛,他问道:“刚才在病房,陆笛你望张教授的表情很奇怪,这是为什?”
“呃……”
陆笛摸摸鼻子,扭头看到晏龙也在等自己的答案,只好说,“你们不觉得病房里的情况有点……肥皂剧的情景吗?”
“什情景?”晏龙不解。
朱祝也很疑惑,他跟晏龙一个科研人员,一个生物ai,真的没看过肥皂剧。
朱祝还好,至少对经典狗血梗有些了解,晏龙在这方面一个技能点都没有。
陆笛视线飘忽,神情尴尬地说:“就是家中老人忽然住院,大来医院探望,小出差不在家,兄弟姐妹之间的那点儿事呗!”
“咳咳!”
朱祝被口水呛住,哭笑不得。
仔细一想,还真有那味。
继续发散下去,就是老二没出息,是靠父辈的关系在某跨国大企业混了一个铁饭碗职位,缺点是人不能离岗,只能把家里的事交给大。
兄弟之间的矛盾,再加上家庭负担,三十集家庭肥皂剧框架就出来了。
“比起兄弟姐妹,其实像邻居。”晏龙忽然开口。
剩下的两人愣愣地望他。
晏龙在认识的人面前,总是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胡扯的时候也是。
“像在一起工作现在又住在一起的同事、邻居的关系,一个有儿子看望,一个没有。”
“……”
陆笛的嘴角抽搐,想你就踩季厘吧!
按照相声的规矩,拿同行说梗,戏谑带贬低的,那叫砸挂。
虽然季厘是晏龙的同行(都是生物ai),是人家盆栽不说相声啊,你是逮着季厘砸挂,过了啊!
人家季厘……
算了,季厘不在地球,听不的。
陆笛有点不自在,说好的要一起挖水渠,结果计划还没实施就出了意外。
“走走,去找袁队长,好久没训练了,我天天在火星吃沙快要忘记握枪的感觉了。”陆笛催促道。
朱祝连忙说:“等等,你们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南云山基地。”
陆笛一愣,然后意识到了什。
新生的精神体可能都在那里接受“教导”与“训练”。
“陆云怎么样?”
这是陆笛最关心的事,至于他那些兄弟姐妹,不说也罢。
“她醒了。”
“真的!”
陆笛感到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不管怎么样,沉睡的人没有自主能力,怎么看都不算安全。
清醒的人才有逃跑的能力。
至于自保能力,学就是了,基地什都有!
陆云从前缺乏自保能力,主要还是穷,穷得靠奖学金吃饭,否则去学一点空手道甚至女子防身术什,再买一点防狼喷雾与小型电击防身棒,十几个人格切换着来,不说赢吧,至少能跑。
可惜那天下大雪,车坏在半路上,陆云身上只有一件旧羽绒服,她又冷又饿,瘦弱的身体里根本没有多少体力。
“她……记得那天的事吗?”
陆笛犹犹豫豫地问。
晏龙知道陆笛对陆云的感情非常复杂,他们是从未说过话的“陌生人”,像是长姐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生的弟弟,又像是在房东患病之后搬进来的房客,面要怎么说话,该说什,陆笛一点头绪都没有。
“记得,而且她清醒之后,不知道为什好像还接受了所有留在她体内的人格记忆,所以……她差不多知道这三年来发生了什,包括你们离开家乡来到商都,遇到恐龙被我们找到然后进入南云山基地的事。”
朱祝拍拍陆笛的皮手套,同情地说。
具体就是陆云恢复记忆之后,跟自己离出去的精神体胡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再吵架了,第二句话说问为什要买那么大的玩具熊,没考虑床的尺寸,咯得她腰痛三年。
虽然陆云已经在南云山基地待了半年,是伴随着这些记忆的接受,身体自然也记起了那些感觉。
陆笛:“……”
哦豁,完蛋,群主虽然掉线但是上线那一刻会接受所有群记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