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起码能解释一下你做这件事情所能获取的好处。更重要的是,我检查过申奕受伤时穿的那件戏服里面,那个刀片,居然是被人很仔细地用透明胶和缝线给固定在了衣服的里面,从李星伊的性格来说,你认为她会做得出这么细心的事情吗?”
古韵仪已经意识到不妙,索性抿着嘴不说话了。
而盛繁倒是越分析越来劲儿,笑眯眯的样子看似无害,却带着种让古韵仪心惊的冷意。
“反倒是你,我观察过你的性格,你行事警惕且谨慎,对谁都不会交予自己的全部信任。宋婴扔掉刀片之后,你一定是在什么时间节点不放心地过来探查,然后发现了这一点,又重新补了上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连刀片放置的角度,以及可能在申奕换衣服时就不慎掉落下来这些可能性都充分考虑到了,并且封死了一切后路。到时候事发,对宋婴所作所为不清楚的李星伊,一定认为是自己犯下的罪行,按照她一遇事就发慌的性子,绝对不会想到更多的可能性上去,而宋婴又对李星伊的所作所为渐生嫌隙,说不定也会以为是她又重新放了刀片进去害人,而不会想到别人身上。这一对原本关系亲密的好朋友在你的挑拨之下就此离心,你既除掉了自己的对手,得到了最大的利益,还不必担心有人发现你才是幕后的真凶,这种操纵一切的感觉,很爽吧……”
古韵仪脸蛋渐白,身上却还是一种淡然的气质,“我只能说,你编故事的能力很出色。”
她万万没想到盛繁竟然如此聪明,靠着一点蛛丝马迹也能推断出来这么多事情。但她这会儿是万万不能认的。
“哦?”盛繁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空口无凭,对你起不了任何的威胁?”
古韵仪没说话。
“确实,我这番推理放到警察面前,由于缺少最有力的证据,李星伊和宋婴也因为种种客观原因无法给出最完整的证词,你只要咬定自己没做过这件事,谁能判你的罪呢……说起来,这样的招数也是你教给李星伊的吧,不得不说,很好用。”
古韵仪眯了眯眼眸,像是在单纯的不解,“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你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呢?”
“我不是对你赶尽杀绝。”
盛繁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救药的病人一般,“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和你没有什么过节,什么接触也不多。我之所以想把你揪出来,不过是因为你的举动确实有些过分了——残害同行,心机深沉,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放你继续留在剧院里,只会是害群之马。”
盛繁是真的有些不能理解古韵仪,一直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着怎样恶性的影响,她甚至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任何的错!
她所有的惊慌和不安,都只是来源于自己设下的一个完美的局却被旁人给破了,她在不满这个。而对于自己的举动怎样破坏了别人的友情,怎样伤害了别人的性命,她都是不屑一顾的。
她看似温和,看似心善,其实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根结于她自身的利益。
因为营造一个好的人缘对她有益处,所以她做出一副亲和的样子,大方又真诚,让所有的人都对她生不出恶意,又因为挤下申奕,用不会让大家对她生出恶意的方法得到她想要的角色让她渴望,所以她不惜花心思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之余,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当然,前提是没有盛繁的出现。
如果不是盛繁这个程咬金突然半路杀出来,这个案子已经在无解之中得到了‘解决’。
只差那么一步。
此时,古韵仪看着盛繁的眼神已经有些变了,她不再伪装,而是产生了某种切切实实的恨意。
“你想要把我赶出剧院?我的实力在剧院女演员之中是最顶尖的那几个,你确定你不问问各位老师的意见,就能私定主意把我赶出去?”
如今话剧的行情比起电影行业来说,本就渐趋没落,愿意买票来看上这么一场话剧演出的,大多都是上了些年级的中年人,而年轻一辈大多都喜欢追求新潮,能沉得下性子来看一场话剧的人,可以说是越来越少。
因为话剧本身的不景气,导致进入这行的新鲜血液也越来越少,故而在年轻演员中,能够琢磨出演技来挑起剧院未来大梁的人,越来越成为行业里的珍稀动物。古韵仪确实自身实力很出众,不少老师都喜欢她大气的性子,是真心实意地看重她,想把她往以后的接班人去培养。
古韵仪自恃这一点,根本不怕盛繁此时的威胁。
然而让她有些不安的,是盛繁听了她这话后面上徐徐展开的淡淡笑意。
“既然如此,不妨走着瞧。”
盛繁已经没有了和她再继续谈话的兴趣,不顾古韵仪面上的愣神,直接自顾自地就转身走了。
她是真的有点被恶心到了。
想当初她还是个小演员的时候,也曾经奋力地,抱着某种迫切而渴求的心情,想要努力地往上爬,而为了得到她想要的种种资源,她不是没有使过手段的——在娱乐圈里,想要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没有几分手腕是不可能的。
但盛繁曾经做过的,和古韵仪所做的,性质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
盛繁出手,是凌厉而直白的,她的冲劲儿很猛,,让人心生惧意,圈内人人都怕她这一股疯劲儿,但她发疯之余,又总会稳稳地停在一根分界线前,不越雷池一步。
而古韵仪则是婉转又阴狠的,她行事没有所谓的底线,也没有所谓的准则,一切全凭她自己渴求的程度而出手,至于对方是死是活,那都和她毫无关系。
她的心是冷而硬的。
而至于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想要拆散宋婴和李星伊这对在剧院出了名的好朋友好姐妹,盛繁没有问,但也能多多少少地猜到几分。
古韵仪这样的人,看似人人都喜欢她,对她有好感,但她应该是从来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朋友’这二字的知心好友。她近乎完全地封闭了她的心,不交予任何人以信任,没有真心的付出换来的友情,看似美好,其实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把利益放在首位的人,永远不会有朋友这种东西。
这样的人,对于别人包装得精美又漂亮的友情,一定会有一种想要打碎的阴暗心理。她最后确实是得逞了,但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盛繁为她感到悲哀。
时隔半个月,这件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有了一个了结,可是盛繁的心情却高兴不起来。
说起来,其实申奕受伤的这次事情,倒是和无效证词的剧情之间有着相似的地方,真正犯下罪行的人在背后躲着,丢一具‘尸体’出来让所有的人慌张而揣度,尽皆认为是自己犯下的罪行,从而为其奔走掩盖事实。
只可惜再怎么掩盖,真相也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就像无效证词的结局最后,真正杀害了女尸而抛尸的凶手还是在四人东拼西凑半真半假的供词面前,误打误撞地被揪了出来,还了提心吊胆近三个月的四人一个清白。
不管过程如何艰辛,人们被迫蒙受的冤屈也终究会有大白的一天,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凉风吹拂的夜色下,盛繁垂眸站了许久,直到温锐轻声喊了她几句,她才徐徐抬头。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嘴角一掀,终究是勾了起来,黑沉的眸子也隐隐带了几分街灯的光。
她轻声道。
“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