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墓间故事
地府十八街幽冥路通海小苑108号。
秦家一直空置着的隔壁搬来一户新邻居。
新邻居养头松狮犬, 小小一只，天天在院子里蹿来蹿去，活力十足。
“秦先生, 霍女士，您家的包裹到，是您家儿子烧来的, 里边有块蛋糕, 放门口哦！”
“牧女士！您的包裹也到，不是什么易碎品，给您扔进院里吗？”
松狮犬汪汪地叫起来。
屋里传来回应：“等一下等一下, 下来拿！”
邻居搬来两天, 这还是霍晚晚头一次听到方的声音。
是位女士, 扎着高高的马尾，几步就从台阶上蹦下来, 马尾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活力十足的模样。
两家院子隔得很近，甚至院墙都有一面是公用的。
霍晚晚拿起己的包裹, 给新邻居声招呼：“你好呀。”
邻居一愣, 转头来, 一猫眼露出几分惊讶, 到霍晚晚，一下子笑起来：“你好, 是牧霏，新搬来的！”
新邻居起来很好说话。
霍晚晚也跟着笑起来，她相貌温和，笑起来像是加蜂蜜的牛奶。
“刚搬来的话，需要帮忙吗？”
“啊, 如能够让蹭一顿饭的话，就太感谢！”
“问题的，你喜欢吃什么？”
“不挑食的，先回去收拾一下，马上来！”
牧霏掂掂手里的包裹，着新邻居那明显是上边烧下来的包裹，有点羡慕。
牧霏叹口气。
先前儿子好几个月有给她烧东西下来，她还以为倒霉孩子也下来，托认识的鬼四处找系，想要查查儿子落到地府哪儿，几个月下来也查到，倒是得到一纸搬家的通知。
新家很好，面着幽冥里绿莹莹的海，到处生着红艳艳的花，天上还悬着一轮银白的月亮，景色非常好，温度也很舒服。
能让她到这种好地方来的，也就是她那倒霉孩子。
这让牧霏多松口气。
她抱着包裹，绕地上乱七八糟包起来还有摆好的家具，往沙发上一坐，开始拆起包裹。
是她给小松狮买的狗粮。
另一边，秦永言着老婆拿包裹回来，问：“烧什么来？”
“钱，还有香草慕司，给的，一盒烟，给你的，以及一封信。”霍晚晚拿出信，一边拆一边说，“见到新邻居，人家来咱们家吃晚饭。”
秦永言点头：“好。”
他们得到的信件，其实是亲人饱含念时，在他们的牌位或者墓碑前念叨的话。
而他们收到的物品，也不一定是真烧下来的，“烧”只是一个说法，实际上单纯的供奉也可以。
霍晚晚拆开信封，第一时间展开信，下一刻就捂着嘴笑起来。
“阿城跟牧沐，你还记得吧？上次寄来的信，说是他喜欢的人，他们在一起，之前的香草慕司都是牧沐给做的。”
“哦。”秦永言哼哼着开那盒烟，“臭小子，你就是香草慕司，就是烟，等他下来非得骂骂他。”
霍晚晚柳眉一竖，凶他：“你说点吉利的！”
“好好好不该说。”秦永言认怂，“阿城还说什么？”
“阿城还说……哎呀！”霍晚晚惊呼。
“说什么？”
“……阿城说，旁边那块地是买给他象的妈妈的……”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然后飞速反应来，“噌”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慌里慌张地开始换衣服收拾家里卫生。
“臭小子！”秦永言骂骂咧咧，“做大事之前不知道先递个信吗？！”
霍晚晚维护儿子：“阿城哪知道们能收到信！而且他这样也算递信！”
夫妻俩拌着嘴，门铃声就响起来。
秦永言叼着烟：“起来怎么样？”
霍晚晚起身：“你起来问题，给烟灭，别给亲家熏到！”
“哦，噢！”秦永言赶紧灭掉烟。
牧霏拎一袋火锅底料来。
地府里买的和阳间烧来的东西还是不太一样，霍晚晚一眼就得出来。
“哎呀，这是……？”
“儿子以前给烧来的。”
霍晚晚恍然，赶忙把人迎进门，给牧霏介绍：“这是丈夫，秦永言。”
牧霏大方的招呼，着桌上刚拆的包裹，叹气：“亲人寄来的吗？”
霍晚晚温声道：“是的，儿子刚寄来的。”
牧霏叹气：“家那臭小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以前每个月给烧一份东西，在都快半年动静。”
“可能是什么事情耽搁。”霍晚晚安慰她，“你门牌还挂上，是还立上碑吧？”
“可能。”牧霏点点头，“他应该是在等的忌日再立碑。”
这么一想，牧霏心里又松快不。
迁坟嘛，这事儿她见得多。
都有空给她迁坟，证明儿子最近大概得不错。
牧霏是个很擅交际的人，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两家人都是心心念念着家孩子的，非常有共同语言。
两家的走动便理当然的多起来。
这天，牧霏拿副扑克牌来，两家人坐在一起斗地主。
牧霏想起己乱编规则忽悠家儿子玩扑克牌的事，突然叹口气。
“三，怎么？”霍晚晚抬眼，“叹什么气？”
“就是想起跟儿子玩扑克的事。”牧霏出五，“那个笨蛋，连说‘6’可以视作‘9’来这种赖皮话都会信。”
霍晚晚笑着说道：“那不是很可爱吗？”
“担心他被骗。”牧霏忧心忡忡，“他脑子笨，说不定被人骗还在给人数钱。”
“不会的。”霍晚晚六，“退一步想，傻人有傻福。”
牧霏：“……？”
牧霏茫然一瞬。
感觉好像被安慰到，但又完全被安慰到。
似乎很有道理，但又有点怪怪的。
“就怕他连傻福都不会享。”牧霏顺着霍晚晚的话讲，“他从小到大都有爸爸在身边教，性格受影响很大，也不是非常强大的那种人……”
“不哦。”霍晚晚给友人倒一杯温牛奶，“谁说你不强大？霏霏，你非常好，能够一个人把孩子拉扯那么大，真的很厉害，想想，要是老秦走得早，恐怕做不到你那样。”
“也有那么厉害，当时全靠一口气吊着，在让回想当时是怎么扛来的，也记不清。”牧霏笑着摆摆手，“还是你们儿子省心些，念绩好，还在高中就开始钻研技术，着手创业。”
牧霏多有些羡慕。
要是傻儿子也有这样足以让她放心的赚钱能力就好，她肯定完完全全放宽心，早就去摇号投胎。
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钱真的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就牧霏的生活经历来，一个普通人，人生中80%的烦恼都来于有钱。
剩下的20%，来于感情的缺乏。
而牧霏己的财运也不太好，于是她只能倾尽有，解决掉牧沐剩下的那20%的烦恼。
可是她离开得太早。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来得及孩子说。
以她才会留在这里，等到牧沐的旅程结束，与她见上一面，将有说完的话都说完去。
此时门外响起鬼差快递的喊声。
“霍女士，秦先生，有您家的快递！您家儿子烧来的！”
三个在落地窗前斗地主的鬼和趴在他们身边的松狮犬齐刷刷地抬头去。
“牧女士也在啊？您也有快递，您家儿子烧来的！还有，来给您装门牌。”
牧霏两眼一亮！
也顾不上多说什么，拉开落地窗匆匆忙忙地从鬼差手里接包裹。
她掂掂。
好家伙，这分量，十有八九有照片，而且量还巨大。
牧霏眉眼含笑，整个鬼都变得明艳开朗几分：“儿子应该是烧照片来！要一起吗？”
霍晚晚也笑起来：“好啊。”
牧霏与霍晚晚各抱着包裹回来，秦永言抱着狗，狗狗祟祟地蹭到老婆边上。
牧霏将包裹开，取出第一张照片时，呆滞一下。
霍晚晚一眼，也是一愣。
照片里是个穿着裙子发飘飘的漂亮小姑娘。
秦永言抱着狗，捏着狗爪子，迷惑：“这是你儿子……的摄影作品？还是朋友？”
“……这是儿子本人。”
霍晚晚：“……”
秦永言：“……”
啊这。
牧霏回神来，那张照片好一会儿，正在霍晚晚准备安慰她的时候，“哎”一声。
“不愧是儿子，真好！”
霍晚晚&秦永言：Σ？！
原、原来是这个路吗，真是太厉害！
牧霏心满意足地放下第一张照片，拿出第二张。
是日落时的江河入海口。
粼光万丈，浩浩汤汤。
“摄影技术又进步，不愧是儿子！”
牧霏满意地放下第二张照片，拿出第三张。
是海边日落后瑰丽的维纳斯带，天上金星拱月。
“拍到维纳斯带还撞上金星拱月，运气这么好，不愧是儿子！”
“这套衣服做得不错，不愧是儿子！”
“刺绣水准又提高，不愧是儿子！”
“嚯，还换城市搬新家，不愧是儿子！”
秦永言和霍晚晚一时失笑。
他们一边听着牧霏夸儿子，一边跟着照片。
牧沐攒大半年的照片量非常恐怖，约莫有个三百多张的样子，但牧霏轻而易举丝毫不重样的夸三百多次。
照片翻完她起来还意犹未尽，还能再夸。
她着手里的照片，在她眼里，每一张照片，她都能源源不绝地说出无数个优点来。
什么嘛。
霍晚晚笑着给友人递杯蜂蜜水。
总是说着什么阿城更好一些更省心一些，结这不是特别为己儿子豪嘛？
“儿子还给送火锅底料和油面筋！好耶！”牧霏欢呼一声，“今晚吃火锅吧！”
霍晚晚纵容点头：“好。”
牧霏拿出最底下的信件，一边拆一边顺口霍晚晚说道：“阿城给你们寄什么？”
霍晚晚于是开始拆包裹。
牧霏着儿子的信。
信件上排布着零零散散的字，她几乎可以想象着儿子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脸上的笑意温柔得几乎要让人深陷下去。
她到最后一页。
信上着：找个象，就是你在隔壁新邻居的孩子，姓秦，叫秦煜城……
牧霏：Σ？！
牧霏霍然抬头，向笑容和善的邻居夫妻，做贼似地把信件叠起来。
不、不愧是儿子！
竟然连阿城这样的男孩子都能泡到！
什么叫傻人有傻福啊！？
牧霏瞳孔地震。
霍晚晚从包裹里取出一盒香草慕斯，又一盒奥利奥千层，甚至还有两个菠萝油。
霍晚晚着这些甜品，有些苦恼：“霏霏一起吃吗？”
牧霏心虚地瞟他们：“……好的。”
霍晚晚说：“这些都是阿城他象亲手做的。”
牧霏：“……？！”
的老天鹅。
阿妈的好大儿，你大，竟然会先讨好丈母娘和岳父。
不、不愧是儿子！
牧霏脑壳嗡嗡响：“……这、这样啊！阿城象真能干！”
霍晚晚赞：“是啊，阿城竟然能够找到这么好的象，真的是……”
牧霏疯狂摇头：“有有有。”
“哦，有给你说吧，霏霏。”霍晚晚说道，“们阿城的象是个男孩子。”
牧霏：Σ？！
牧霏瞬间警觉起来，给家儿子助攻：“男孩子挺好的，更有共同语言！”
霍晚晚和秦永言连连点头，给家儿子疯狂揽分：“确实确实，男孩子也挺好的，只要有爱情，不论性别都值得在一起。”
两家人你来往互吹好一会儿，发彼此于儿子找象的态度都出乎意料地开明。
牧霏状似无意地感慨道：“要是咱们能是亲家就好，这上像们开明的家真的有呢。”
秦永言两眼一亮。
“嗨呀，霏霏，既然你都说，那今天就坦白吧。”
牧霏一愣，心虚道：“……其实也有事要说。”
“先说吧。”秦永言说道，“其实们阿城的象，就是你家牧沐。”
牧霏：“……？”
牧霏呆滞。
臭小子！
原来你早就明路！
你妈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你搞象的鬼？！
这合理吗？！
牧霏简直惊。
她磕磕绊绊回道：“这个事，牧沐的这封信提到，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认识阿城。”
秦永言和霍晚晚松口气，笑道：“是家阿城先追的人，他们在两情相悦，感情可好呢！”
牧霏愣住。
牧沐不太好意跟他妈分享他的恋爱经历，但秦煜城可有什么不好意。
霍晚晚把秦煜城这大半年来的信件全都拿来，给牧霏。
牧霏一份一份的读完信，从秦煜城的信中拼凑出她那个傻乎乎的儿子的模样。
“怎么还是那么笨呐……”
牧霏放下手中的信纸，笑着摇摇头。
她伸手抚摸着儿子的照片，笑着笑着，眼睛泛上些微的酸意。
“这可真是太好。”她说。
你遇到友人。
你又拥抱爱。
的孩子。
那些上天亏欠你的东西终会偿还。
你的余生必将快乐美满。
“这样就……放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