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 便有几个凶恶喇嘛冲进来,张康年赵齐贤两个挺身上前, 喝道:“什么人,竟敢乱闯, 小心惊动了我家公子!”
身后有个小和尚惊慌失措跟过来,急忙说道:“这位施主是前来彼寺布施行善的。”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喇嘛兀自盯着四爷瞅了许久,赵齐贤喝道:“你这喇嘛好生无礼,纵然我们公子生的英俊,也不是你可以直直盯着瞧的,找打是不是!”
他们两个在宫内养就得颐指气使之气,其中一个喇嘛有些恼怒, 吼了声, 道:“你说什么?”便要上前,另一个喝道:“不要误了正事!”将人拉了出去。
张康年叫道:“算你走得快,不然腿也给你打瘸了!”
喇嘛去后,小和尚向四爷致歉, 道:“请施主见谅, 这帮喇嘛好似是疯了一样……到处乱找也不知在找什么。”
四爷起身说道:“实在奇怪,五台山上青庙黄庙,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这么反常,我们出去看看,这帮喇嘛所谓的‘正事’究竟是何事。”
满院子的喇嘛,皆在叫嚷, 寺里头乱糟糟的。澄光说道:“这位僧爷,人你也找过了,现在并没有什么发现,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当前那喇嘛横眉竖眼的,喝道:“这寺里头怕还有地方没有找全吧?”说着,旁边有个喇嘛上前说了几句,这喇嘛二话不说,向内直冲进去,澄光叫道:“请留步!”喇嘛听也不听,澄光大为焦急,急忙跟着进内,见到四爷出来,急忙说道:“施主请暂时退避,恐怕……”四爷说道:“有什么事是在下能帮忙的么?”澄光叹了口气,眉间带着忧色,说道:“唉,一言难尽,怕是不能善了,阿弥陀佛。”
说话间已经听到喇嘛在里头闹起来,澄光急忙告别四爷冲了进去,四爷带着张赵跟双儿一并进内,却见喇嘛们围着一座小小的屋宇,只是那屋子竟然是关着的,喇嘛们对着屋子虎视眈眈。
当头的那喇嘛叫道:“速把这屋子打开!”澄光说道:“这屋子是彼寺一位静修的僧人常年闭关所在,不能开!”态度渐渐强硬起来,两人一言不合,喇嘛喝道:“不能开便给我砸开!”
其他喇嘛领命一拥而上,澄光挺身上前,四爷带人从外面转进来,正见澄光出手。
澄光本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笑呵呵的,没想到动起手来身法竟十分伶俐,张康年惊道:“没想到这老和尚的身手这么厉害。”双儿说道:“是啊……可是我看他一个人也抵挡不了这么多喇嘛。小宝,现在该怎么办?”
四爷见喇嘛们越战越勇,就想让三人上去相助,但是转念想到澄光口里的“玉林师兄”,心想澄光对玉林那么敬畏,那老和尚必然厉害之极,因此四爷就想逼那玉林现身,而在他的心中,料定玉林跟顺治皇爷大概就处在这清凉寺之中了。
他自那几个喇嘛手里截获了那封藏文密信,别人虽然看不明白,四爷博古论今,哪会难得倒,知道是这五台山上的大喇嘛庙派了人往京城送信,言明他们所找之人就在五台山上清凉寺内,只不过信中只“含混”以师兄相称,内容也是语焉不详的,大概只有接到信的人才会明白,可见写信之人很是谨慎,生怕信落入通藏文的人手中泄露机密。
因此四爷直奔这里而来,果然中途又生干戈。
这片刻间,场面形势已变,澄光果然如双儿所说,几十个回合下来,被喇嘛一下点中穴道,四爷一怔,说道:“去救人!”双儿闪身而出,张康年赵齐贤说道:“公子,我们也去?那谁来保护你?”四爷踢了一脚,说道:“快去!我不必别人保护。”两人才拔出腰刀来,奋勇扑上去。
而正在澄光被擒住瞬间,那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大开,有人纵身跃出,竟是个身材肥胖的大和尚。
四爷一惊,见门忽然机会大好,他来不及掩藏行迹急忙闪身出来,透过洞开的门扇,隐隐地望见里头屋子的深处,端然坐着个慈眉善目的人,大概到底是一脉相承的至亲相关,四爷只觉得眼眸瞬间热了热,虽然还没看清楚那人面色如何,却已经认定,这必定是顺治皇爷无误。
此刻那小门内跃出的人如猛虎一般,跟些喇嘛斗了起来,双儿跟两个侍卫也大展神威,尤其是双儿的点穴神功,喇嘛们很少懂得这个,被她点中者便倒地不起,很快形势便一面倒了。
四爷此刻已经走到场中中央,正想再看的清楚些,那小屋内飞身出来的大和尚向着门口一挡,说道:“多谢各位施主及时相救!”
四爷来不及同他搭腔,双儿说道:“大师傅你也好功夫啊!”大和尚没多废话,看了双儿一眼,转身入内。
四爷凝眸细看,却见在他伸手掩门的瞬间,那原本静静地坐在里头平静似水般的僧人,眉端似乎轻轻地蹙了蹙。
四爷心头一动,却紧紧地闭了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那房门便在眼前重新关上。
双儿替澄光解开穴道,澄光连连道谢,四爷说道:“不忙,先问这些喇嘛到底想来做什么。”澄光说道:“这个……”四爷道:“双儿。”双儿将那到底喇嘛的穴道解开,四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喇嘛起初还嘴硬,四爷使了个眼色,张康年操了一根僧棍上前,说道:“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佛门清净地方,他们不能犯戒啥的,大爷却是外头的人,你说,你是想快死呢,还是慢死?”
喇嘛说道:“何为快死,何为慢死?”赵齐贤说道:“快死呢就是用棍子打你的头,打倒脑浆迸裂而死,这就叫快了,慢的话就打你的全身,打到浑身肿胀鲜血炸出而死,比快死要慢上一点点,不过两样都是差不多的痛苦。”
澄光听得皱眉不止。喇嘛额头冷汗涔涔落下,说道:“我说,你们放了我。”四爷说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喇嘛说道:“我是奉师命而来,到这清凉寺中找一个人,说是四十左右,气宇不凡的僧人。”
将喇嘛绑住,此刻天色已黑,四爷问道:“大师,如此耗下去不是办法,这些喇嘛如此凶恶,必定是对他们所找之人势在必得,照我看,他们一计不成,必定还会再来纠缠,日后怕是贵寺不得安宁了。”
澄光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四爷说道:“如今只得暂时避一避风头,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暂时不同他们硬碰硬最佳。”澄光想来想去,道:“我去请教一下玉林师兄。”四爷点头。
顷刻澄光出来,道:“方才老衲去请教了玉林师兄,师兄只说了一句……邪不胜正。”
张康年跳起来,叫道:“老方丈,什么叫做邪不胜正,空口说白话谁都会的,可是方才在后院我就看到分明是你输了!”澄光略显尴尬之色。
四爷道:“不得对方丈无礼。”澄光无奈看向四爷,说道:“对不住施主了,只不过我师兄决定如此,我便只能遵从。此刻刚刚天黑,不如施主就趁此机会赶紧下山避一避,倘若那些喇嘛真的卷土重来,我怕真的抵挡不住。”
双儿道:“大师你也知道怕会抵挡不住,为何不一起走呢?”澄光说道:“师兄法旨,我只能遵从,阿弥陀佛。”
渐渐夜色浓了,果然如四爷所料,极快的又来了一拨喇嘛,攻破山门闯了进来,四爷带着三人到后院处挡着,恐怕喇嘛贼心作祟,果然,瞧见一拨喇嘛鬼鬼祟祟而来,手中提着大桶的不知何物,张康年提刀砍破一个桶子,流出很难闻的味道,四爷一惊,说道:“小心,这些喇嘛要放火。”
果然,话音刚落,喇嘛们道:“想要活命的就赶紧出来,不然点火了。”赵齐贤来不及多说,一把拉住四爷,道:“公子,这时侯还是赶紧跑,不然命都没有了。”
此刻屋门打开,那胖大护法和尚出来,跟喇嘛激战,四爷说道:“这些喇嘛有备而来,这僧人怕是抵挡不过。”焦急之中看向那敞开的门扇,果然有几个喇嘛趁机要摸过去,四爷急忙道:“快去帮忙!”三人赶紧又飞身过去。
四爷趁机冲进屋内,却见这屋内屋外,分明是两个世界,外头杀伐冲天,污脏不堪,里头却清净安宁,充满了祥和气氛。
而就在四爷跟前,端然坐着两人,都是僧人打扮,四爷扫了旁边那个一眼,见他年纪极大了,一脸的“法力高深”,必定是澄光说的玉林,而另外一个……
四爷定睛看去,望着那人容貌之时,几乎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
虽然已经四十开外,但是眉宇之间,却仍跟康熙有几分相似,有几分清秀出尘之态,且又天生的气宇轩昂,有种叫人不可侵犯的气质。
四爷跪倒在地,却不知要说什么好,只道:“大……大师……”那人却一动不动,四爷上前一步,望见他的手握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数着,四爷探手过去,将他的手盖住,低声唤道:“大师。”
僧人的身子一抖,手便停下,双眸缓缓睁开,看向面前之人。
此刻那屋外头的护法和尚察觉有人进屋,本以为是恶人侵犯,进来一看,却见是四爷跪在僧人跟前,不由地松了口气。
那僧人睁开眼睛,说道:“小施主,你是何人?”他的目光平静柔和,声音也是极温柔。四爷忍不住便想到年轻的康熙,男儿泪虽不轻弹,眼圈儿却是红了。
四爷正要禀明身份,外面双儿跳进来,说道:“小宝不好了,这些喇嘛见势不妙要放火了!”四爷一惊,回头说道:“……大师,暂时避一避要紧。”护法和尚见势不妙,也急忙过来,僧人却看看四爷,又看看旁边老和尚,见老和尚仍旧端然坐着,他就也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说道:“生死有命,都是注定。”
四爷皱眉说道:“大师,京内有一位故人托我来看您,莫非您不想知道是谁么?”
僧人缓缓合上的眼睛慢慢睁开,道:“什么……故人?”
外面忽然火光一片,烈烈烧起。四爷一惊,汗滚滚落下,转头望向那大和尚,说道:“带大师出去,不得有失!”护法和尚听他口气很是威严,竟无法反驳,差点儿说一声“是”,急忙伸手将僧人抱住,跳出屋子,此刻张康年也进来,刚要惨叫喇嘛凶猛,四爷道:“快帮忙把玉林禅师带出!”张康年跳过来,道:“幸好这老和尚瘦!”一把抱起,出了屋子。
外头果然火光连绵,四爷说道:“到前头大殿跟澄光方丈汇合!”众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前方,却见澄光也受了伤,脸色仓皇。周遭十几个喇嘛围着,手中皆点着火把,大家伙儿齐齐叫苦,不料这却并非最糟的,领头的喇嘛见大家冲出来,便得意说道:“把那和尚交出来,饶你们一条活路。”他手一指,指的正是僧人皇爷。
四爷看向玉林,此时只有这老和尚还没出手,也不知他还在等什么。难道真个要坐以待毙么?正在这时,却听得外面声音喧闹,夜色里很是嘈杂,澄光道:“这是什么声儿?”那喇嘛说道:“哈哈哈,我们的人马已经到了,就算是踏平你这清凉寺也是易如反掌。”
话音刚落,几个矫健身影从天而降,道:“在少林四大金刚面前,谁敢说这么狂妄的话!”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爷回头看向不动声色的玉林,情知这定然是老和尚的安排了。四大金刚现身之后,涌入院子中的喇嘛极快的被击倒在地,连同白天擒下的,一共有二三十人,四大金刚将喇嘛击倒,脸上却毫无喜色,上前参见玉林禅师,玉林道:“辛苦各位师兄了。”四大金刚道:“我们得了信后急急赶来,没想到却仍旧差了一步,方才上山之时,见到山下喇嘛云集,足有千人,正纷纷地往山上而来,恐怕今晚这场,难以善了。”
众人大惊,急忙涌到山门处往下看,却见山下火光绵延,从山脚纸上,绵延将到跟前。
众人面色各异。张康年道:“怎么办,这次惨了!”赵齐贤道:“没想到这些喇嘛如此猖狂。”张康年兀自不知发生何事,气到:“叫我看这些喇嘛是穷到家了,打劫也不看地方,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寺院来闹个什么劲儿?有胆子去京城嘛,看爷们不收拾他们!”
双儿道:“小宝,这次怎么办?”四爷凝眸看山下,说道:“别急,你们看那是什么!”大家伙儿闻言顺着四爷所指看过去,却见在山下长道上,有一队人马如风般迅速赶了上来,后面上山的那绵延的火光忽然大乱。
澄光说道:“这不也是些后来的喇嘛么?”四爷摇头道:“不是,若是同一队的人,为何原先的队伍人马大乱。你们细看。”大家伙急忙细细看过去,果然才看出端倪来,后面而来的那队火光所到之处,前方的喇嘛队纷纷闪开,就好像是火光遇到风吹而产生倾斜一般,时而星散,有的火把便灭了。
众人大奇,不知何故。玉林禅师却看向四爷,皇爷也望着他,四爷心神一振,不好就露出行迹,便缓缓冲着皇爷点头,两人目光相对,各自微笑,气氛很是融洽。
张康年笑道:“这下好了,难道是喇嘛内讧?”四爷道:“不可能,应该是有人救援而来。”玉林这才开口,道:“就算是有人来救,等他们杀上来,喇嘛照样也打过来了。”赵齐贤便刺道:“大师先前那么淡定,喇嘛上门来,大师手一挥,立刻将他们打退不就行了。”玉林不理。
四爷回头看了看几个喇嘛,说道:“这些喇嘛人虽多,但是显然毫无秩序,本来我另外有法子下山,如今山下来了援军,那法子便不可轻用。大家放心,援军若有备而来,定会很快攻上山,你看他们的速度。”
大家低头一看,却见先前那队火光还在山脚,此刻竟然已经到了山中,果然极快,不由各自精神大振。
四爷便又道:“如今我们只好严防死守,幸好有四位武功高强的金刚大师在,何况玉林大师武功也非等闲,我还有两名护卫,双儿也会武功,将寺内所剩之人组织起来,应该可以抵挡一阵。”
论起并发韬略,四爷自然胸有丘壑,当下在地上指指点点,画了副图,谁在前,谁守后,谁负责巡逻,四大金刚守好前门,张康年赵齐贤领着寺中之人在后,双儿同玉林大师随时在补救,四爷便守着皇爷在厅内,护法和尚又是一重,守在厅门边。
清凉寺不大,四爷排布的又缜密,四大金刚守门,易守难攻,果然喇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正在相持不下之时,却听得外面一阵喊杀之声四起,四爷慢慢起身,微笑说道:“来了!”
四爷话音未落,就听到个熟悉声儿朗然喝道:“听说这里有恶贼聚集作乱,本大人来迟一步,各位大师恕罪恕罪啊!”
四爷听到这个声音,脑中嗡地一声,几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