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听闻四爷杀了两个刺客,而其中一个竟是女的,心中大惊。她自猜到那不幸殒命的女子大概就是日后成为韦小宝七个老婆之一的方怡,却怎地也料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方师姐”,竟刚一露面便被无情斩杀。
建宁虽然知道此时的“韦小宝”已非真正的小宝,据传闻,取韦小宝而代之的这位爷更心狠手辣,是个绝不容人小觑的主儿,但是他一上来就干净利落地将方怡除掉,真真令她十分意外,瞠目结舌。
建宁甚至去见了眼方怡的尸首,虽然已经是个死人,但仍看出面目姣好,很是貌美,没想到那人居然毫不怜香惜玉,果然跟见了方怡便会大流口水的韦小宝迥然不同。
隐隐地有些胆寒。
想她刚发觉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心中虽然也同样对四爷生了杀机,却终究怕东怕西的未曾付诸行动,比之此人所为,——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惭愧惭愧。
她先前一番话,是故意探四爷底线,四爷虽然心性深沉,但自己的底细被发现,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所作出的反应自然不会那么完美,建宁看他色变,后退,有意无意挡住门扇,脚下异动之时她心头又笑又略觉战栗:事关性命之时连皇族之人也可除掉,果然不愧是四爷。
四爷说道:“宫女?”建宁毫无压力,哼道:“你把那个小宫女藏在屋内,到底做了什么?”她恁般大胆,说着竟靠了过来,四爷察觉她身上香气袭来,不由略向旁边躲了一步,说道:“这个……并没其他……”
建宁盯着他,忽然伸手轻轻打在他身上,一边嚷着说道:“你还说你还说,没其他,哼!要不是人被本宫发觉了,你还要瞒本宫多久!”四爷哭笑不得,只好忍了,说道:“公主,那人……现在……”
建宁半真半假,使劲打了他一把:谁叫他方才竟对自己动了杀心的。才说道:“你还惦记着那个人,人已经给我杀了!”
四爷一惊,说道:“杀了?”建宁嚷道:“哦……你心疼了是不是?”四爷急忙说道:“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奴才怎会心疼,惹得公主生气,杀了也罢了。”他心中倒是略觉得轻松,没了小郡主,就仿佛丢了一颗有用却并不缺乏的棋子,天地会那边他自会遮掩过去,何况沐王府更不知小郡主在他手上,杀了小郡主的话,公主就永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对他来说正是好事一件。
建宁见他说的云淡风轻,心中更觉微寒,面上却一笑,说道:“看不出你还有点良心啊?知道替本宫着想,好吧,你放心好了,本宫呢,又不是那些心狠手辣的冷血之辈,怎么会轻易伤人命呢,你那个小宫女,本宫见她还算乖巧温顺,长的也还好……就把她留在坤宁宫了,哼,你可放心了吧?”
四爷几乎没一口血喷出来,刚刚平静放松的心瞬间又吊了起来,不由苦笑看向建宁,说道:“那……奴才真是要多谢公主了。”
建宁斜睨着他,说道:“谢我,你谢我什么?你再敢惦记那小宫女,本宫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让你一辈子看不到别的女人!”
四爷见她吃醋吃的毫无理智,忍不住便说道:“公主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别说别的女人,我连公主你也见不到了。”
建宁一怔,而后噗嗤笑出声来,说道:“这倒是,那好吧,就挖你一只眼睛好了!”
四爷很是无奈,觉得这建宁公主当真是见面不似闻名好,……见面真真跟史书记载和自己想象中的皇族贵公主形象相去甚远,如此的刁蛮任性,不顾礼义廉耻……又古灵精怪,让人……
四爷皱眉看向近在咫尺的建宁,却见她一笑之间,很是灿烂可爱,雪肤大眼,脸颊边儿上浅浅地梨涡若隐若现,灯光之下竟有几分动人,不由说道:“公主若是挖了我一只眼睛,以后未免就看不全公主的如花美貌了,因此还是不挖的好。”
建宁捂嘴一笑,说道:“小桂子,我以为你撞伤头后就变得呆头呆脑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会哄我开心,只不过……”她笑的甜蜜,却伸手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竟捏住四爷耳朵,说道:“这些话你对我说就好了,敢对别的女人说,我就真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四爷前生今世都不曾享受过如此待遇,耳朵上吃痛还是次要,心中震怒无法言说,方要翻脸,忽地想到自己此刻的身份,不由地踌躇,正在此时,外面有人低低叫道:“公主……公主……是时候回去了。”
建宁松手,笑吟吟看四爷一眼,便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不跟你说了,对了,你抱这堆东西回来做什么?”她伸脚踢了踢地上之物。四爷见她翻脸如翻书一般,心想:“朕自不用跟这小丫头制气……何况,算起来她实际上算是我的长辈,被她捏几下耳朵也不算什么。”
四爷便说道:“皇上交给我一件事去做。”建宁说道:“你倒好了,整天游来玩去的,皇帝哥哥又喜欢你,唉,为什么我不是个男人呢。”她嘀咕了几句后道:“那我先回去啦,明儿再找你玩。”四爷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嗯了声,相送这“魔星”。
建宁出了门,四爷相送,外头坤宁宫的宫人等着,建宁说道:“我叫这帮奴才半个时辰后来叫我,若是不见了我就去告诉皇帝哥哥,说我被桂公公害死了,赶紧把可恨的小桂子捉起来给我陪葬,谁想他们竟这么小心,一刻钟就过来了,小桂子你说他们何其扫兴哈?”
四爷的心噗通乱跳,瞪着建宁,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头想道:“她这话是真是假?怎么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若是真心的,倘若方才我真个杀了她,那么我现在岂非……”
建宁笑吟吟地打量四爷神色,心头明镜一般,偏咯咯笑道:“傻瓜,瞧你吓的这幅样子,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我知道小桂子对我最好的了,是不是?”当着这么多坤宁宫太监宫女的面儿,她竟凑过来,低声细语。
四爷心头大跳,面色尴尬之极,心想这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倘若她真个有事,这帮人在皇帝面前一说,少不得要他“桂公公”陪葬的,便强笑说道:“奴才对皇上太后跟公主都是一般的忠心不二。”
建宁噗地一笑,伸手飞快地摸了一把他的脸,说道:“行,本宫回去了。”一笑便带着十几个宫女太监离去。
目送那窈窕娇小的背影离去,四爷的心才慢慢地放下来,回想方才同建宁的相处,却怎么也想不通这少女究竟是何样心思,她看来天真烂漫,却每每做作出令自己意外之事,若说是无心,未免太巧合了些,若说是有意,她的神色却看不出有何异样。
四爷回味她临去之时含笑一瞥,不由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轻轻一叹:只觉得自己活了几十年一把老脸,在这少女跟前,尽数都给丢光了。
第二日四爷起个大早,令从人带着那一大包的刀剑衣裳等东西,前去吴应熊府上。吴应熊听闻桂公公来到,急忙迎出来,随他左右的还有个很是干练的精壮汉子,在康亲王府夜宴那晚上四爷曾见过的,名唤杨溢之,乃是平西王府一等一的侍卫高手。
宾主见礼,吴应熊笑道:“不知哪一阵香风居然送了桂公公来府上?”四爷死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一阵风不是香风,刮得很急呢,不知道世子的脚站的稳不稳。”
吴应熊一听,眼珠转了转,略带慌张说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卑职哪里有做得不对之处?”四爷说道:“我就跟世子开门见山的说了,世子可听闻昨晚上皇宫闹刺客之事么?”吴应熊说道:“刚刚听闻。”四爷说道:“那不知道世子对那些刺客熟悉不熟悉?”吴应熊大惊,说道:“卑职怎么会认得那些刺客呢?”四爷笑的阴阴地,这却是拿手好戏,只道:“怎么世子竟不认得他们么?可是皇上觉得他们跟世子很熟呢!”
吴应熊脸色大变,说道:“公公明鉴!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四爷见火候刚好,一拍手道:“来人,把东西拿来给世子认一认。”那随从上前,将包袱打开,露出里头的带记号的刀剑跟绣着平西王府字号的衣裳。四爷说道:“这些好东西,就是昨儿晚上的刺客留下的。——世子看清楚了么?”
吴应熊急忙抽身跪倒在地,说道:“此事绝非微臣父子所为,还请公公替微臣父子在皇上面前澄清事实。”
四爷自吴应熊府上出来,袖子里头便沉甸甸地,揣着吴应熊给的若干银票。康熙叫他来只是为了“敲山震虎”,他自也知道。如今三藩跟康熙的关系极其微妙,一方面要安抚三藩,另一方面却在细想法子要摆布他们,要说摆布三藩只是迟早的事,但不可操之过急,逼得太急了,所谓“狗急跳墙”,三藩必然是要造反的,到时候苦的是黎明百姓,康熙也会越发头疼。
而此刻,别说刺客不是平西王派来的,就算平西王有这个胆子真个儿派了刺客来,康熙也自不会认的。叫四爷前来世子府,三分是震吓吴应熊,却有七分的笼络人心在里头,反正康熙怎么都不会真的怪罪下来的,这一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为的就是让吴应熊看看:皇帝是多么的英明和宠信平西王。从而让吴三桂他们安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