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事情能如此圆满地解决,所有人都笑逐颜开。
年纯利只有二十万的一个市舶司抵押出一百五十万两的天价,扬尚书自然笑得脸上的褶子开了花,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畅得冒泡。
“咳,咳……这个,汪公,不知对于松江市舶司是否有兴趣,还有宁波市舶司,南京市舶司,泉州市舶司,均可依例抵押出去的嘛,汪公能人所不能,不如就照单收下得了。”扬鼎眼珠子一转,恬着老脸又问道。
打铁要趁热嘛,干脆将这些破烂玩意一股脑包出去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随便算一笔帐,若这四个市舶司能抵押出去,每年又可净赚六百万两银子,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大明平白多出了三成的财赋,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可以天天躺赚了。
汪直和王越内心是狂喜的,尤其是泉州市舶司那可是东番岛的进出口,乃是志在必得的,但面上却要表现出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的样子。
汪直吃惊地问道:“国家财政就如此吃紧么,需要抵押如此多市舶司?”
“吃紧,必须吃紧的……你们这些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跟你们说啊……”
扬尚书一听有戏,立即化身乞丐现身说法,有多惨就往多惨里说,说得自己一出了这个门就要卖儿卖女一般,当真是人人动容,个个流泪。
“我……我……真是太难了!”扬尚书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说得满殿君臣个个沉默无语,嬢西皮的,咱们大明有你说得这么惨么?
“这个……”汪直很是为难地道:“你知道的,现在京里正在兴建纺织基地,这边也需要大量资金,一时之间难以抽出如此大笔资金,若是户部能接受惠民银行的定期银票,这倒是可以的,当然,定期银票利息可以按规定最高点支付。”
说白了就是这笔银子可以出,但需得存在惠民银行之中,由惠民银行按期支付。
这……似乎也无不可,还有利息可赚的嘛……
扬尚书内心里急急算了一笔帐,按现在惠民银行七个点的利息计算,六百万两每年的利息就是四十二万,这又等于是多了一省财赋。
扬尚书内心里是千肯万肯,面上却是一板道:“大家都知道放利生财,你们惠民银行可是赚大发了,不如这样,今后在京百官俸禄由我户部开具清单,你们惠民银行从本息中拔银支付如何?”
如此一来,户部就摆脱了每个月的繁琐事务,可以节省出大量人力专注于国计民生等大事。
掌握百官俸禄看似是一件极具实权的好事,可对于户部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包袱,要知道,京官很多时候发的都不是银子,而是实物,折算起来相当繁琐,且会因为折算的不公而遭人垢病,这也是户部遭人痛骂的一大缘故。
更何况,每月支取俸禄的除了百官还有勋贵和皇亲国戚,这些人可是专挑好的拿,稍不如意非打即骂,户部的人早已怨声载道。
若此时将俸禄一项转到惠民银行手里,就相当于全部用现银支付,户部收上来的现银就可以省下来做别的用途,实物转手卖出去又能赚上一笔,大欢喜的好事。
只要能将这个包袱一次性甩出去,善莫大焉。
因为上次的挤兑风波,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惠民银行乃是西厂占大股,甚至皇家都有股份掺和在里面,所以对于扬鼎的甩锅毫不意外,能从皇家身上捞好处的事,不做白不做。
而且杨鼎敢于这么做也是有底气的,西厂做的不就是刺探大臣隐秘事吗?现在我主动将各家的收入交到你手里,皇帝总不可能拒绝吧?
当然,上点档次的官员收入来源都不是靠俸禄,否则以老朱家的吝惜,大家早就饿死了,主要还是靠各种各样的灰色收入,这早已是不争的惯例。因而户部将俸禄这一块交出来,完全没有半点损失。
果然,第一个动容的不是汪直,反倒是成化皇帝,正如扬鼎所想的那样,成化皇帝以前或许对于控制百官没有格外上心,但他现在是“中兴之主”,自然想有所作为,因而是格外的感兴趣。
“扬卿家真老成谋国之言也,汪爱卿就不要推辞了。”成化皇帝金口玉言,就定下了此事。
其余人等也是可有可无的,如毛弘之类的清流反正没什么灰色收入,钱从谁家发不是发?更何况走银行这条道倒也省事,不需要每月排队领取,手里拿着银票随用随取,倒也方便,不用的时候还能生息,也算不无小补。
而对于万安这些家大业大的贪官,俸禄是什么?还不够自己一餐饭钱,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只有汪芷和王越知道,有了五大海关(方唐镜语)的抵押,惠民银行便具备了铸币的底气,且从此可以通行全国无阻,因为这与寻常银票不同,这是有海关信用抵押的硬通货,相当于略次一等的主权货币。
这也只有在人们没有意识货币流通的重要性和铸币权的重要性的条件下汪芷他们才能捡这个漏,而且这种事情随着货币的流通迟早会被朝廷收回并且加强监管,推出国家层面的银行,但此时能有十年的时间发展,惠民银行早已可以发展成一个金融巨无霸,地位无可撼动。
自然,为了保险起见,事后方唐镜汪芷少不得会折算一部份股份交与皇家,结成利益共**,降低风险。
日后甚至会主动扶持朝廷建立国家银行。
但在这之前主要是利用这段黄金时期建立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
后世的历史早已证明,国家要强大,工业化乃是必由之路,当农业化社会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的时候,社会矛盾只会越演越烈,最终改朝换代。、
只有工业化才能实现财富的再分配,将社会资源倾斜向底层大众,实行普遍的共同富裕,打破改朝换代的宿命。
自然,工业化之后可能会催生出一大批资本家,大量的社会财富集中在少数资本家手中,但这是一个政策引导和资本管理的问题,只要产生的中产阶级足够多,法律足够进步,就可以有效地压制资本劫持政体的事情发生。
这些道理方唐镜不停地灌输给汪芷,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吾皇恩典,微臣自是欣喜。”汪芷谢恩。
对于汪直的识大体,成化皇帝自然相当满意。
汪芷自从这次远征回来,整个人似是变了一个样子,从容镇定稳健,再没有了以往的飞扬跋扈。
这也很好理解,现在的汪直已立不世之功,再不需要用咄咄逼人来证明自己,只要他站在那里,谁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他已经成长成了国之柱石,这一点,不论喜不喜欢他的人都无法否定。
这样的汪直才更加的可怕,不论清浊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压力。
有皇帝的恩宠,手底下还有一批如狼似虎的百战精兵,最让人无语的是还手握一个庞大的财源,偏偏他既不靠向清流又不与浊流合污,独立特行,简直已经自成一体,完全不受朝廷的制约,如此人物的存在,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事情超额解决,成化皇帝满意地退朝了,各人对视一眼,谢恩退下。
汪芷当先而行,她需要与方唐镜计划此次的收获。
“毛大人,鄙人新得一副无名氏所作《丽日春水图》,听闻毛大人乃是书画鉴赏名家,劳烦到鄙处帮掌掌眼可好?”刘次辅叫住毛大人,两人并肩而出。
“固所愿,不敢请耳,当得一饱眼福。”毛大人欣然应之。
两人联袂而去,项忠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不论清浊,都已经不能再接受汪直在朝廷的存在。
一连数日,各方联动,纵横捭阖之后终于商讨出一个万全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