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值得他如此吧,一直以来,他的身边,女人换了又换,总该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她不该祝福他的吗,那个江帷贞让人看上去,就会产生浓烈的保护欲,不要说他,她见到那样的女子,也会在心里去疼的。
叶素素把眼镜放在报纸上,揉了下眼睛。
最近,她总是感觉好累好累,总想去睡上一觉,或是,去到一个没有一个熟人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这样,与他只隔着两道门的距离太近,这样,看到他这样那样的消息,总让她在意,这是不应该的,不是吗。
想到此,她想起来,最近有一个影展就要开始了,在法国的一个小镇,本来已经派了一个董事去,这时,她改了主意。
叶素素忙了起来,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了下去,离新年档期还远,这阵时间,公司还不会很忙,她想自己此时去放松下身心,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安排好了手头的工作时,离那个影展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现在,要去对他说了。
叶素素想去敲他的门,但又迟疑了,她接通了他桌上的电话。
“喂!”他略有疲惫的声音。
“喂,是我!”叶素素说,听到他那里,似乎什么掉了下,发出清晰的噼啪声。
“噢,素素,有事吗?”仿佛看得到他在手忙脚乱。
想笑他,却把笑凝在了嘴角,叶素素急急的说了自己的意思。
“噢,好的,你去吧,公司的事,我会注意的!”他在说。
放下电话,叶素素呆呆的坐在桌子前,他如此顺利的答应了她,为什么,她会有些的不满足。
陈长东在这边匆忙的在桌下的抽屉里找出来纸巾,刚刚他听到叶素素的声音,失手把杯子碰洒了。
那里面的咖啡涸湿了桌子上的文件。
他噢恼的咒骂了声,撕毁了那些东西,他把它们扔到地上去。
她说她要去哪里,噢,去法国,去参加那个小影展,以前,她并没有说过,是临时的主意吧。
是要离开他吗,他笑着摇头,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几天而已,但是,心中还是酸楚。
若是可以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他也是一心想的。
这一天,是叶素素飞去法国的一天。
天空很蓝,广播里早就说了,秋天里最美的时候到了。
树叶都有些泛黄,还没有落下。
车子在两排银杏树下,缓缓的驶过。
叶素素把头靠在椅子背上,余光中,那些树,匆匆的后退,如逝去的岁月。
“小姐,少爷叫我把这给你,说是怕你吃不惯那里的东西。”司机小赵在说,她睁开眼,见小赵的旁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袋子。
里面隐隐的,放着许多吃食。
“嗯!”叶素素应了声,歪了头不再去看那些东西。
她狠狠的闭上眼,把要涌上来的泪硬是逼了下去。
叶素素一个人走进检票处,有许久,都没有出过远门了,以前,都有陈长东来送她,今天,她一个人。
坐电梯,过安检,检票,那些送行的人塞满了闸门。
只有她,是一个人,她看着别人在落泪,在拥抱,倒显得她多少的,有些特立独行了。
可是,她不知道,陈长东会在角落里一直的看着她。
看她萧瑟的背影,孤单的一个人,过安检,然后,在人潮中忽隐忽现。
就在她拐到那个登机处时,她回过头来,留恋的向后看了一眼,他心要跳出来,以为她看到自己。
可是,她缓缓的转回头去。
也很快的,被后面的人一拥,再也看不见了。
陈长东靠在柱子后,闭上眼,再睁开,眼前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
秋日正好。
叶素素坐在飞机上,放好东西,她仰靠在椅子背上。
刚刚,她回眸时,刚好看到他,即使在千万的人群中,依然可以将他一眼的看出来。
他远远的靠在一根柱子旁,身形寂寥。
以前,都是他送她的,只是,他会夸张的向她不停的挥手,害得周围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来看他们。
记得最后一次,她从英国回来,他来接她,远远的,一大捧的白玫瑰加上紫色的勿忘我,粉色的丝带结飘得好长,惹得周围的人都看着他。
他的嘴角带着似真似幻的微笑,走近来,紧紧的抱着她,直到她感到透不过气来,狠狠的推开他。
听到他吃吃的笑,抬起头,他帅气的眼在眨着:“怎么,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我可是想死你了呢。”
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又一次粘上来:“好啦,该回家了,欢迎你回来,真怕你招个金发碧眼的女婿,再也不回来呢!”
狠狠的拧在他的胳膊上,看到他的一张帅脸皱成一团,不由得心内好笑。
叶素素理也不理他,前面走了,听到他在后面急急的赶过来,她不由得浅笑。
如果一直那样多好,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是她不成器的哥哥。
叶素素的泪就那么流下来,这时,没有人认识她,这时,她可以真实的做她自己。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她没有理会。
一直以来,她一直活在别人的视线里,她隐着自己,演着另一个角色。
此刻,她才是真正的自己。
可是,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似乎,我不该打扰你呢!”他在说。
叶素素睁开眼,侧过脸去,沈子扬正看着她,他的嘴角带着笑,平日里庄重的人,因着穿着一身休闲装,而显得随意而帅气。
叶素素有些愣住,不想他会坐在自己的身边。他要做什么去。
沈子扬的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擦掉她的泪。
为什么?每一次见她,都抑制不了心底的惊喜,沈子扬轻轻的笑着,看着她的诧异,他有些高兴,她太镇静了,所以,每见她有失措的时候,都让他喜欢。
叶素素后退了下,受了不他突然的亲昵。
然后又觉得自己显得太小家子气,太空兀。
叶素素有些难堪,不由得低下头去。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沈子扬看到叶素素羞涩的低下头去,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这句。
“嗯?”叶素素一时不解,待想得明白,就淡淡的笑了。
很少有人用温柔来形容她的。
“沈先生也去参加影展吗?”叶素素问。
“是的,实不相瞒,我是在得知叶小姐会去时,才临时决定的。”沈子扬说道。
叶素素听到沈子扬直言不讳,但也习惯了他一向的单刀直入。
虽然近一个月来,两个人时有约会,但也仅限于吃吃饭,打打球之类。
沈子扬为人很低调,与周微之刻意的冷漠不同,他的淡然,是从骨子向外散发出来的。很少看到他与谁去寒喧,那些人都是主动的粘上来,而他,却带着悲天悯人的态度,去垂询于他人的奉承。
一路无话,到了法国西部的一个小镇。
因是一个文艺气氛软浓,又缺乏商业的炒作,所以参加的影视公司及所带来的作品也甚少,多是些纯艺术类的。
叶素素此来,纯是为了散心,只把一切交给后来的助手,就乐得轻闲。
第二日,叶素素看到沈子扬正在与酒店大堂内的经理说着什么。
看到叶素素走出来,沈子扬就走了过来。
“不想沈先生会说法语!”叶素素说。
“只可以简单的对话!”沈子扬说,然后他似想起什么的说到:“对了,刚刚他告诉我,这里有一个庄园很美,我们不妨去看看!”
沈子扬与那个经理告别,叶素素也礼貌的向他扬手。
听到那个经理在说着什么,然后沈子扬就开心的笑了。
同行了几步,叶素素听到沈子扬说着:“刚刚他说,我的女朋友很漂亮!”
叶素素听到他的语气,只像在转述,并无他意,也就没有太在意。
到了那个叫做“天鹅堡”的庄园,正是傍晚,庄主很热情好客,又正值他家的小女儿过生日,沈子扬与叶素素一起参加了他们的酒会,那些法国姑娘小伙子,跳着圆圈舞,旁边的一个小乐队,在尽情的演奏着。
叶素素与沈子扬跳了一会儿,就踱步到周围的葡萄架下。
一串串的葡萄,在灯光与月光的映射下,晶莹如玉。
几米外,那些舞着的人们,快乐的歌声,轻扬的乐曲一直伴着他们。
“都说法兰西是最浪漫的国家!”沈子扬说道。“我希望可以沾一沾这里的浪漫呢,我这个人,不常看书,尤其是中文的小说,只记得看过一本小说里有一句话,记忆深刻。”
叶素素听着他的话,看他向着不远处的庄园主人举举杯示意下,他接着说下去:“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便生生世世了!”
叶素素不由得笑了,她接口道:“这是梁凤仪的小说中的话,我也是很喜欢的!”
沈子扬听她如此说,就停住了脚步,他随意的把酒杯放在了一旁的花架上。
叶素素看到他的脸在月色下凝重起来。
“以前,我一直认为这句话太夸张,不会有这样的爱情,可是,遇到叶小姐,却让我彻底的信服了,不必是三见,只第一眼,便让我认定,你就是我生生世世在寻找的那个人!”
其时,晚风习习,有幽幽的清草香。
不远处的小圆舞曲还在演奏着,那些可爱的法国人已经一对对的,挽着手在跳舞。
月色透过葡萄架,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映得两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斑驳的绿意。
沈子扬也是高高的个子,长身玉立,剑眉朗目,薄削的唇。
沈子扬低下头来认真的看着叶素素,叶素素正自诧异间,感觉到他的手,拿住了自己的手。
“素素,请允许我这样喊你,就算你觉得我孟浪,我也一定要说,我爱你!”沈子扬说,他的语气一如他的人,凝重,
沈子扬的手掌厚重而温暖,叶素素却感觉有些的慌,虽然近来,他的玫瑰,他的热情,早已泄露了他的心。
但真的听到他来说“我爱你!”,她却惊呆了。
这句话,这样真而重的说出来,在叶素素的生命中,似乎是第一次。
周微之有说过,不过,是在叶素素层层的逼迫下,宠溺而无奈的说出的。
沈子扬见到叶素素惊讶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自己,还是惊到了她。
看她平日里,总是镇定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气度,可是,终究,也只是个平常的女子罢了。
她大大的眼神里闪过惊慌、疑虑、还有说不出的一缕愁意,只是,却独独没有惊喜。
这不是沈子扬想要的结果。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慢慢的冒出了汗来。
她的唇,由于惊诧,而轻轻的掘起,感觉似在邀吻。
沈子扬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他的脸,慢慢的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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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东自机场目送叶素素离去后,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这一天,陈长东回到家里,却见到陈孝言正襟危坐在沙发里,听到陈长东进来,就叫他过去。
“追求素素的,就是这个人吗?”陈孝言问道。
陈长东看到,茶几上摊开了一组的相片。都是沈子扬的。
“是,你在调查他!”陈长东问。
“为什么不阻止他!”陈孝言问。
“为什么要阻止他?”陈长东反问,“就是因为,我们收购北海败在他的手下吗?”
陈孝言缓慢的,不容置疑的说:“素素可以与任何人交往,唯独他,不行!”
陈长东听了这句话,下意识的看了下父亲,见到的,竟是一张狠绝的脸。
“爸!为什么?”陈长东问,他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父亲的脸上。
最后一次,应该是在得知十五岁那年,陈长东的被绑架案,是他的续弦周爱莲一手策划的之时。
周爱莲与一个男人私通,然后被那个男人所蛊惑,绑架了陈长东。
幸好,陈长东被解救了下来。
那个男人在三年后又参与了另一桩案件,被捕后,供出了当年绑架案的实情。
陈孝言很愤怒,他不想周爱莲会背叛他,更不想,她曾对他唯一的儿子疼下杀手。
那个女人的下场很惨,他和素素都看到她被人从游泳池里打捞出来的尸体。
虽然,她一直对陈长东与叶素素很不好,时时的挑衅。
但,他们还是对她抱与了同情。
还有恐惧!
陈长东太了解父亲,但他不知道,这个沈子扬,为什么会让父亲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叶素素在惊诧中看到,沈子扬的脸伏下来。
她不由得后退,手推向他,沈子扬被推开。
“对不起!沈先生!”叶素素看到沈子扬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受伤的神情。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其实,我不能否认,您是不同的,听到您说出这样的话,很让我感动,不能说,心中没有惊喜,只是……”
叶素素侧了下脸,她无法说出心中的话来,她无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至少,现在,还不能。
沈子扬被她推得踉跄下,听到她的话,心中凉下去了一半,但见到她脸上,呈现出的痛苦的神情,他不由得向前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些微的在抗拒。
他用力握住,“素素,你不必为此而道歉。你没有必要因为我爱上了你,就要来爱我,我也知道自己太性急,我只想让你知道,在爱的路上,我已经先走了一步,我只想你快些的跟上来,我有信心,你会爱上我的。”
叶素素抬起头来,看到沈子扬的眼中现出肯定来。
她笑了笑,心中涌上苦***上他,会不会可能。
其实从一开始,与他约会,她的心内不是也有着私心的吗。
心中的那份爱,如果见不得光,就让它沉到心底去,最好,连自己也触不到才好。
而,沈子扬的出现,就像是浮木,他的爱,她好不好去接受,好不好抓住。
或许这是自己的自私,正是自己的这种私心,才会给他误会。
“对不起,我想我是真的无法……”叶素素迟疑的说着。
沈子扬的手却突然的覆住她的唇。
“求你,不要这样的说出来,我说了,我会等,等你赶上来。现在,我们不说这个,月色这样的好,不要辜负了它!”沈子扬说。
叶素素看到他的眼中没有一点芥蒂,他的手固执的牵住自己的手。
他微倾了下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素素无奈的随着他走到那些快乐的人群中。
沈子扬的手揽上她的腰,他的唇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的调查结果里还说,素素是个‘舞’林高手呢,国标舞,你可是得过奖的。”
不容叶素素拒绝,沈子扬已经随着舞曲带起她来。
那一夜,很长,很柔,很美,那淡淡的月色,一直陪着他们。
回酒店时,已经是深夜了。
叶素素在沈子扬的搀扶下,走进大堂去。
叶素素喝了些那庄园主自酿的葡萄酒,不想酒劲很大,她微微的有些醉了。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叶素素说着。
“没关系的!”沈子扬说着,替她打开了门。
进了玄关,他弯下身去。
叶素素有些窘,忙后退着,嘴内说着:“怎么可以,我自己来!”
沈子扬却不理会她,只帮她脱下了鞋子。
抬起头,见叶素素脸色红红的,眼中也有些的迷离,他竟伸手抱起她。
“噢,不……”叶素素难堪的挣扎下。
“放心,素素,我不会乘人之危的!”沈子扬低声说,他的声音充满稳重,像一颗安心剂,让叶素素一直空落落的心,瞬间的平静下来。
沈子扬放叶素素在床上,替她捱好了被子。
叶素素不知为什么,刚刚见了他的,黑如墨的眼睛,就陷入了一片深深的沉寂中去,只乖乖的任由他放自己在床上。
沈子扬的手轻轻的抚在叶素素的眉心处,缓缓的。
他的声音低而轻晰,“睡吧,你太累了,只要一会儿,就好!”
叶素素的眼,随着他的话语,而径自的合上。
悠悠荡荡的,她似回到了小时候,她小小的身子,抵在墙角,手里紧紧的拿着一个塑料的发夹。
身前围着五六个同她一样大的小孩子。
“拿出来,藏什么,让我们看看!”他们叫嚣着。
叶素素不语,只狠狠的瞪着他们,这个发夹,是妈妈刚买给她的,同以往一样,他们定是看着新鲜,要抢过去。
“小野种,不让我们看,我们就去告诉老师,你的妈妈是干‘那个’的!”其中的一个小男孩威胁着说。
叶素素还是不语,她已经预感到,她所要保护的东西,很快就会不属于她,但她还是倔强的维护着,她最后的尊严。
果然,那些孩子一拥而上,不知是谁,最后抢去了她的发夹,只是,她的脸上,身上,也被他们打了几拳。
发辫松松的垂下来,嘴角也有了血丝。
她跑回家去,走到妈妈身前,抬起头,“妈妈,你说,我不是野种,你也不是做‘那个’的!”
正在做零活的妈妈回过身来,惊住了。
“妈妈,你说呀,我的爸爸在哪里,我不是野种,你说呀!”叶素素哭喊起来。
她看到妈妈弯下身去啜泣了起来。
“我不是野种,我的爸爸在哪里?妈妈,你说呀,你说呀!”床上的叶素素喃喃的说着,她皱着眉摇着头,看得出,她的痛苦。
一双手轻抚上她的眉心,她慢慢的平静了下去。
叶素素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大宅子里,里面有个女人,美而刁钻刻薄的女人,第一眼见到她,她差一点叫她妈妈,她有着与妈妈一样的眼睛,可是,她必竟不是妈妈。
那个女人把她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她也说着:“把这个野种的东西都扔了去!”
她的眼中露出明显的鄙夷。
最后,她把叶素素最宝贝的那个娃娃扔出了窗外。
不要,叶素素跑了出去,看到那个娃娃正浮在游泳池中,她想也不想的跳进去。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东西。
她在水中挣扎着,然后,她被救了出来,是那个,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的哥哥救了她,她多想和他亲近,可他见她的第一眼却厌恶的对她说“不要叫我哥!”
可是,就是他救了她,他的怀中暖暖的。他的手轻柔的拍在她的后背上。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但她的心就缓缓的平静了下去。
“哥,我好冷!”叶素素轻声的说着,她垂在床边的手不自知的抱住自己。
有人把她的手拿住,掌心暖暖的。他的手抚上她的眉心,她又一次的平静下去。
叶素素躺在床上,可是,她却感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那喜景公寓里。
他在身后抱住自己。
他在一声声的问着自己,“素素,你在怕什么,说呀,我们在怕什么!”
他的吻,使她的心,一会儿如在天堂,一会儿又如在地狱。
她即迷恋,又惧怕那感觉,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一次放纵,这是最后的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