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寒霁应下比试, 皇上心底也有数,便允。
大启状元和东疆的状元,武皆比。
比, 以除夕为题, 一炷香内写出一篇辞赋。
内侍抬上两张桌子,备好笔墨纸砚后,二人分别撩袖, 提笔蘸墨落笔, 洋洋洒洒丝毫没有间断。
终还是沈寒霁先行写完, 然后由内侍宣读。
赞赋宣读一半,那边的东疆状元才停笔,面色隐约有些不对。
除夕本是家家团圆宴, 所以沈寒霁的这辞赋由百姓到富贵人家, 再到天子的天下之家。
由温馨到庄严,再到蓬勃大气,终句又归于平静。
座上的皇帝听,连说三声好。
轮到东疆状元的辞赋,字里行间皆为喜气, 但还是有些索然无味。
虽然这东疆状元确实也采人, 可珠玉在前,他这辞赋便是在一众人中是出彩的, 与沈寒霁的辞赋一比起来, 却是逊色不少。
小草包李幼侬问温盈:“温娘子, 谁更厉害?”
温盈转与她笑笑,一旁的芙华道:“估摸在大启没几个人能比沈三郎,更莫说是东疆。”
温盈目光回到沈寒霁的身上,他朝那东疆状元悠然从容的拱手作揖, 温然一哂。
他身上气度,犹如是身临战场上,却依旧从容不迫,让人折服。
温盈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他由里而外的才华和这种气度。
意气风发,独领风骚。
现在回想,己以前成婚那对他的那种喜欢——
因他是丈夫而喜欢。
因他样貌人而喜欢。
因他性子温润而喜欢。
都是基于表面的喜欢,从不是因他内在而喜欢,现在,温盈倒是对他生出丝丝喜欢。
不是那种肤浅的喜欢。
沈寒霁从容不迫的态度,让东疆状元感觉到羞辱,但面上还是带笑意恭维沈寒霁的才华不虚传,他甘拜下风。
第二场比武。
毕竟不是靳琛和丹苎高手那般的功夫底子的高手,可以赤手空拳的来交手,且也不雅观,所以便比剑。
沈寒霁穿官服不便比武,皇帝便让内侍去寻一身合适的衣物他换上,再让人寻来两把未开锋的剑来。
宫中有尚司局,平日多皇上皇子们准备衣服。
皇子中也有和沈寒霁身形相近的,寻一身练武穿的衣换上来。
黑色武服,衣服上有银线绣的祥云纹,腰身紧束,袍脚到小腿处,显他的身形更加挺拔修长,更是让他多那种武者的阳刚。
沈寒霁进入殿中的候,温盈望去,喉间不觉的轻咽一下,更是无意识的扶扶身旁的柱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寒霁是这大启出的美男子,不知有多少姑娘家是因他的样貌而爱慕与他的,这么一想,温盈倒觉己还是继续偏向于肤浅的程度吧。
她然还是最喜欢他这样貌的。
东疆状元便没有这等的样貌,样貌普普通通,与沈寒霁站到一块,尤为逊色。
比剑,剑先碰到对方的身体,或者打落对方的剑,为胜。
东疆状元握未开锋的剑,暗暗用力收紧。想起方才比,那大启状元轻而易举便赢己,他心中尽是严阵以待,不敢再放松。
鼓声起,二人两剑相碰,发出清脆的铮鸣声,动作皆行云流水一般。
东疆状元也非草包,比试是不可能草草便结束的。
大殿之上,二人来我往,除却鼓声,便是那长剑的铮鸣声。
旁人不由的噤声摒气。
不知沈寒霁身手的人,见这场比试,心底都震撼不已。
可转念一想,那永宁侯府是将臣,子孙会武也理所应当。
是那沈寒霁从来不露才,又端的是君子之态,谁能想到他这么一个质彬彬,温尔雅的臣,拿起长剑与人交起手来,竟然有儒将之风。
虎父无犬子,那永宁侯年轻也是这金都城中让人惊艳的鲜衣怒马好儿郎,他的儿子还能差到哪里去?
显然,大家都已经忘还有那么一个沈五郎。
那东疆亲王握进手中的酒杯,几乎要捏碎。目光朝面色同样难的裕王望去。
一段鼓声停,东疆状元的剑落地,脖子上多一把不锋利的剑。
那种羞辱感从地上窜入,蔓延心底,尽管如此,那东疆状元却还是心服口服,略一拱手,道:“是在下技不如人,输。沈大人然不亏是天纵良才,在下佩服。”
沈寒霁收剑,垂剑拱手一笑:“承让。”
殿外瑞雪纷纷,殿内又恢复一派的热闹,大启武百官,脸上皆是喜意。
一众的心声:今年,可真是个好年呀。
因是除夕,对女眷倒是没那么多的束缚。毕竟未出阁的女子和未成亲的男子,在这宫宴还有个正言顺相机会。
所以皇后便让女眷们到殿外玩投壶,藏钩,握槊,曲水流觞行酒令等游戏。
刘语馨目光落在沈寒霁的身上,心下的感情复杂矛盾。
她是有些喜欢这个人的,但如今更多的是畏惧之意。
一个月前,她被人接走,非是去养病,而是被沈寒霁的人带走的。
她被关在一处小屋子,每日都会有人来盘问她,盘问她心力交瘁。
她被带走前,她父亲与她说她若是把她的奇遇说出来,有人会觉她上天眷顾。也会有人觉她是被邪魅鬼怪附身,如此,性命也难保。
活到刘尚书这个岁数,且身居高位的,怎可能不透?
他更是与女儿说帝王怎可容许有这般上天眷顾,或对己有威胁的人存在世上?
天子是上天之子,有一个便足够。
或许一开始会有无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可久而久之,再者又没可利用的价值,凭什么还留下?
到这个候,与其有关的一切人和物都会被毁灭。
听父亲的一席话,刘语馨才知道这重活一世便是一把双刃的剑,若是一步错,便满盘皆输。
而她,便已经走错。
因这,刘语馨在这年宴上也都没有多大的心思,有牵强的赔笑。若非被容家姑娘拉起来出外殿,她也不会出去。
出外殿后,便百般无聊的她们玩,随而好似有人一直在盯己,她才转身,便到个熟悉的人。
实在茶楼中见的人,那人对己便露出一个笑容。
刘语馨收回目光,不再留意。
温盈没那么厚的脸皮子去寻沈寒霁,便在一旁芙华与太子比投壶。
太子有意放水,便让顾芙华赢他,他的玉佩。
满殿欢笑,似乎衬托出大启的太平盛世,繁荣昌盛。
可今日后,来年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谁也不知道。
温盈正抚掌间,身旁有熟悉的冷香气息袭来,似乎察觉到什么,蓦地转望去,便望进沈寒霁含笑的黑眸中。
沈寒霁一身武服还未换下,在人群中更显气宇轩昂。
他当旁人的面,温柔的问:“娘子,可要与我也比一比投壶?”
温盈方才认真,一副兴致极高的模样,显然是很喜欢的,沈寒霁也在眼里。
那边的顾芙华拿玉佩,笑问:“沈娘子若赢,那彩是什么?”
沈寒霁沉吟一下,随后便道:“每月俸禄,如数奉上。”
旁人闻言,便开始起哄:“沈娘子,与他比,若他赢,晚上便别让他进房。”
顾芙华也笑道:“沈娘子,便与他比吧。”
温盈想想,随而弯嘴角朝沈寒霁应一声“好”。
宫女把箭拿来,一人八支。接箭,沈寒霁拿五支,道:“以示公平,我取五支。”
接箭的温盈闻言,向他:“夫君这般小我?”
沈寒霁温笑道:“非也,而是我常常投壶,多些熟能生巧,若如此赢娘子,胜之不武。”
二人投壶,李幼侬又小声询问身旁的芙华:“温娘子和沈司直,谁能赢?”
殿中热闹,而顾芙华正与太子说话,没有听到她那细弱的声音。反倒是李幼侬身后的人听到,低声说:“若是表妹能进六支箭,五支能进壶心,那便是表妹赢。”
李幼侬闻声,转去,到靳琛,便好奇道:“温娘子会投壶吗?”
靳琛点:“会,还很厉害。”
李幼侬还想再问,那边却已经开始,便收回目光,往那夫妻俩望去。
今晚靳琛出风,沈三郎的风也不小,旁人听说他与己夫人比投壶,便有许多年轻人凑去热闹。
温盈许久一丈外的三口壶,思索一会之后,才开始掷出第一支箭。
第一第二支箭,都擦到中心壶口的边。反观沈寒霁,投两支,两支皆中,似乎丝毫不放水。
当大伙都已经沈娘子会完败的候,她的第三支箭入壶心,余下来的五支都中。
沈寒霁五支,她六支。
沈娘子赢。
沈寒霁眼她的壶,随而向她:“我却不知娘子的投壶竟投如此好。”
温盈对他粲然一笑:“没问,我便没说。”
以前在温家的候,温盈孤单,她堂兄便会偷偷待她出去玩,教会她投壶。温盈虽不及沈寒霁那般学什么都很快,但温盈认真,专注,后来上手后几乎是百发百中。
方才是因有三年多未曾投壶,所以刚开始手生,后边便上手。
沈寒霁笑道:“那往后我的俸禄便如数尽交娘子,还望娘子我发月例的候能大方些。”
沈寒霁的话,引旁人生笑。
这夫妻相处然融洽,有人发酸,有人羡慕,更是有人觉郎才女貌,便是二人站在一块,都觉心情越发的好。
到温盈投壶那般厉害,都忍不住赞叹,同也有人开始对温盈正眼相待。
以前这温氏,在金都中默默无闻,几乎没几个人是知道她的。知那永宁侯府的沈三郎娶个上不台面的小门户之女。
如今来,人家这是在丈夫风盛,但却未有实职的候低调行罢。
一场宫宴下来,除却少数人,宾客皆欢。
离宫前,沈寒霁与温盈在出殿后遇上在殿外站的裕王。
此次宫宴,裕王妃称病,未进宫,裕小王爷在府中陪她除夕,所以裕王府也有裕王爷一人进宫。
二人相遇,旁人都暗暗提起一口气,若是除夕夜,殿前起争执,怕皇上今夜的好心情都会被毁,且也会番邦这些外人笑话。
裕王对沈寒霁露出虚假笑容,低声道:“今日笑,未表他日也能这般欢笑。”说罢,目光落在温盈的身上。
沈寒霁半侧身子,把温盈护在己的身后,笑意从容:“裕王爷说对,今日欢,未表他日也欢。”
裕王轻嗤一声,随而从他的身旁走。
待裕王离开,温盈才小声的道:“不用这般在意,现在在宫中。”
言外之意,正在宫中,裕王不敢乱来。
沈寒霁虽是什么都没说,但垂下的袖子,却是暗暗去抓住她的手。
裕王与沈寒霁而言,现下是最大的威胁。
尽管如此,沈寒霁却是一丝分寸也未曾乱。
夫妻二人要走,身后有人喊住沈寒霁,以非常别扭的口音喊一声“沈大人。”
沈寒霁转,便到东疆的三王子,拓跋烈。
拓跋烈笑道用东疆话钦佩道:“今日的比试,让我大饱眼福,真真佩服沈大人。”
沈寒霁以大启话回:“多谢三王子夸赞,今日不是侥幸赢而已。”
是不是侥幸,大家伙心知肚明。
拓跋烈道:“等宫宴后,再与沈大人叙叙旧。”
沈寒霁松开温盈的手,拱手:“那便改日见。”
二人打招呼后,便相继离开。
等出宫门,温盈才问:“夫君与那东疆王子认识?”
沈寒霁点:“先前与说,在天香楼见数次,猜测他的身份,便上前结交试探。”说到这,沈寒霁顿一下,然后说道:“此人虽未有太大的智慧,但胜在正直。”
正直的好呀,如此才能把他推上东疆王座的位置,才不会来阴的。
宫宴后,东疆使臣所居住的行宫中,东疆亲王蓦地把杯盏摔到地上,怒视那畏惧与他威怒而不敢抬起来的东疆状元。
“如此废物,竟然还是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说又冷笑一声:“今年的监考官员真真是被那眼屎糊眼,批卷子之,才会中这银样镴枪废物的卷子!”
东疆重武不重,臣在东疆亲王的眼中,是那等软脚虾,不中也不中用。
东疆状元紧抿唇,脸色因这辱骂而涨通红,但也不敢有半句反驳。
这三王子拓跋烈敲门,随而推门而进,眼状元,再向亲王。
“皇叔不必如此生气,那大启的状元,百年才出一个,我早已劝皇叔,可皇叔不听劝,非取其辱,又为何要反来怪状元呢?”
东疆亲王眯眼向他,冷笑道:“未战之便长他人威风,懦夫行为,虽输,但也战,虽输尤荣。”
拓跋烈笑道:“可皇叔方才骂人的候可不是这么骂的,况且三元及第,我记殿试是父王亲出的题。”说到这,拓跋烈的笑意瞬间敛去,沉脸道:皇叔慎言。”
东疆亲王哼一声,这才闭嘴,随而朝状元道:“本王困,滚出去。”
东疆状元还是拱拱手,随而退出去。
拓跋烈也道:“那皇叔便好好休息。”
说也出屋子。
出到庭院中,东疆状元向他道谢:“方才多谢三王子解围。”
三王子摆手道:“不用,原本在这一方面,东疆比大启弱,且那沈寒霁也是将门之后,败他,其实不算是丢人。的才能不是差他,但比起许多人来说,也是他们不可企及的存在,所以别因这一次而颓废。”
说,拓跋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随而转身离开。
那东疆状元他离开的背影,感觉到肩膀处有些暖。
若是他日,成为东疆王的是三王子,那么将后的局面,官与武官便能相庭抗礼,也不会再有官被武官欺压连在朝堂上说一句话都战战兢兢的。
三王子出庭院后,吩咐下人,明日准备好马车,去天香楼。
今晚在殿外,他与沈寒霁说的叙旧也在明日,也不知那大启状元能不能听明白。